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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這一聲一出來,他心裡的猜測立馬被扣上了定論。
手中的手機彷彿重如千斤,讓他的手臂不得不垂下。
臂膀無力的搭在了褲縫邊,他低下頭,視線一下子就模糊了。
兩個人,站在不同醫院的走廊上,共享著此刻一模一樣的傷心。
彼此的手機裡明明沒有一絲聲音,卻又道盡了千言萬語一般嘈雜。
「季大夫,你怎麼了?」路過的小護士小心翼翼問。
季迦禾擦了一把臉,搖搖頭,道:「沒事。」
他走進消防通道,扶著欄杆,艱難的彎下連著站了六個小時的腿,獨自一人坐在黑暗中。
三個小時前。
彌留之際的季媽媽躺在病床上,看著季爸爸,眼角流下了自打入院後第一滴眼淚。
她心裡其實什麼都知道,她能預感到那一刻正在走近。
死亡對於受著病痛折磨的人來說,就像詩裡說的一樣,像涼爽夏夜裡的微風——它的來處是無盡星空。
「我,我……要,要去姜弦了。」她費勁的說道,「給,給她匯報,好訊息去,去了。」
可季爸爸卻懂了,他點點頭,握住了她的手。
這是一句跨越了二十一年的承諾,直到今天依然被遵守著。
二十一年前。
在同樣的病床前,同樣一位虛弱的女人,看著圍著自己的親戚們,臉上卻沒有一絲難過。
「大哥,二哥,我要生下這個孩子。」姜弦肯定的道,甚至還微微抬起下巴,以表示自己態度的堅決。「反正生不生,我最後都要死,所以我要盡一切努力留下它。」
「我問了醫生,我的病對它沒有影響,只要我不接受化療,放棄治療,堅持到生下它那天就行了。」她道。
季爸爸第一個提出反對意見,「不行,不能你說放棄就放棄。」
二嫂也道,「是啊,姜弦,醫生又沒說一定治不好,你只要好好配合,希望還是很大的,再說孩子等你以後康復了,還能再要嘛。」
姜弦冷笑著,眼睛挨個掃過眾人,她道:「怎麼,怕我給你們留下一個拖累。」
「我把肖意送進去了,死刑是沒得跑了……這都是他應得的……」她忽然喘了幾下,像是心悸,站的近一點的二嫂連忙倒了杯水遞過去,還貼心的吹了吹,「對他,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就是可憐了這個孩子……」
她沒喝,擺了擺手,將杯子又放回桌面上,捂著咳到抽痛的胸口繼續道:「爸爸是個殺人犯,媽媽又是這麼個樣子……」她笑著的眼睛裡帶著淚,「多麼倒黴的孩子啊……怎麼就投胎到了我肚子裡……」
她低頭,看著自己隆起的肚皮,輕輕摸了下,擦乾眼淚道,「不過沒關係,我也不搞什麼道德綁架,這個孩子去處我已經想好了,送出去它同時……我會把我名下所有財產也悉數贈出。」
她又環顧一圈,滿意的看著她二嫂的眼睛立馬亮了,還偷偷扯了扯身旁的丈夫衣擺。
而大哥和始終沉默的大嫂坐在遠處,一聲不吱。
「我十四歲起就離開了家裡,擺過攤,幹過夜市,下過工地,開過挖機,一步步走到今天,好事壞事全讓我做了個淨,後來又跟了肖意這種爛貨,白白糟蹋了自己一輩子,如今還得了這種病……算是報應。但我不後悔,我掙的錢足夠證明我是個有本事的人……我愛過的人,他也愛過我,我恨過的人,我親手將他送進牢裡。」她笑著道,盡情的總結著自己的人生。
「這個孩子,是個意外,卻也是個禮物,算是上天在我人生最後一刻給我的獎勵。」她道。
「大嫂。」她忽然道。
一直遠遠坐著的季媽媽被點了名,有些茫然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