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出發(第1/2 頁)
次日,鼓樓上三通鼓響,城門大開,一輛馬車便逆著進城人流出城去了。
駕車的是個個頭很高,體型極雄壯的男人,偏偏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手操著馬鞭,整個人癱靠在車廂上,平白看上去矮了幾分。
“怎麼了六爺,咋這麼沒精神呢。”他身邊,另一側車轅上坐著一少女,極為開心,拎著馬尾巴上的一撮毛左轉右轉。
“可不敢稱六爺,秀兒姑娘叫王六就成了。”六爺笑著接過話茬。
即便她哥哥犯了錯被斬殺了,但人家仍然是國公之女,仍然時常入宮與皇后同吃同住,不是公主勝似公主,哪是他能放肆的?
眼前半個公主,身後車廂裡一個水貨院使,一個正牌院使,他一個人要保護三人安全。
王六忍不住嘆息:蔣指揮使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原以為張宣被斬,大功告成,徐一真也要離開金陵,他終於可以重新回到錦衣衛,加官進爵,升官發財。
哪成想,官是升了,財也賜了,卻仍然要在徐一真身邊跟著。
金陵城裡也就算了,畢竟是天子腳下,自己地界,地方上還了得?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何況這次去的更不是善地。
明刀明槍的,他不怕。他怕的是暗箭。更怕的是瘟疫,那可是比暗箭更可怕的東西。只要染上一點,便要死了。
至於馬車裡的兩位太醫,王六明白得很,端看自己倒黴與否,看兩位太醫能不能在他病死之前弄明白瘟疫。
王六看著進城的人流,販夫走卒,心頭不禁再次哀嘆一聲。
“秀兒姑娘該好好在京城待著,北方可不是善地。”王六勸說:“趁著現在還未出外郭,不如我送你回去,還能趕得上宮中早飯。”
秀兒笑說:“皇后也曾勸我留下,說師父要去的是險地,我一介女流有無行走江湖經驗,擔心會有所差池。”
她既然到了這裡,顯然皇后並沒有能勸說成。
六爺只得點點頭:“皇后說得有理,也是為秀兒姑娘考慮。”
“我自然知道皇后是為了我好,只是,”她朝車廂瞥了眼:“我既已拜師,要學醫術,自然要有個學醫的態度。
“醫者,醫道,我不懂,但我以為有病去治是最起碼的。”秀兒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弄著馬尾巴毛:“瘟疫的確危險,但既然學醫總不該逃避。
“若我沒死,便是命不該絕。若我死了,也是命中註定。不過如此。”
六爺只覺得她這番言語絲毫不像一十幾歲養在深閨中的少女,倒更像是一見多了事的人,雖算不得智者,有這覺悟已經比得上大多的芸芸眾生了。
他覺得怪異,但並沒有多說,只是繼續勸:“秀兒姑娘只知瘟疫可怕,卻不知究竟多可怕。
秀兒現出疑惑。
“秀兒姑娘可知幾個詞?赤地千里、屍橫遍野、易子而食之類的?”
秀兒更疑惑了,點頭:“我自然知道。這是描述大災之年的詞語。”
“瘟疫之地,多是如此。那不僅僅是詞語,是能觸控得到,看得見的現實。許多人死去。許多屍體當街爛掉。鍋裡煮著人肉。如同地獄。如此,秀兒姑娘還去麼?”
六爺說的是事實。翻開史書,凡大災之年總少不得“人相食”之類的詞。而縱觀明代更是災害不斷。
即便是兩宋,號稱歷史上最富裕、文化最璀璨的王朝,“人相食”也絲毫不減。
但瘟疫是例外。原因很簡單質樸,病死的人不能吃,會死。但屍橫遍野卻是真的。
六爺見過災年、兵禍,卻並沒有見過瘟疫場景,這樣說不過是為了把秀兒嚇退罷了。
秀兒輕笑:“六爺也忒小瞧我。父兄的亂世我雖沒經歷過多少,記憶也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