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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這不可以的,我要等你的姐姐歸來。&rdo;
&ldo;你希望國民黨再回來嗎?&rdo;
&ldo;絕不。我們剛剛迎來瞭解放。&rdo;
&ldo;你永遠也等不到。&rdo;
&ldo;那我就認命。&rdo;
&ldo;趙哥哥,你以為我留下來是為了我奶 奶嗎?&rdo;
&ldo;做我的妹妹吧,我大你整整一輪哩。&rdo; 兄妹做了不到三個月,便做成了夫妻。這 大約是所有在亂世江湖中的結拜兄妹很圓滿的 一個歸宿。趙迅不得不既愧疚又悲哀地承認: 要忘掉一段愛情的傷痛,只能用另一場愛情來 填補。不是他對逝去的愛缺乏堅守,而是新的 愛撲面而來、勢不可當,就像這場巨大的社會 7。
更何況舒淑文的奶奶去世了,她讓趙迅索 性搬到舒府空蕩蕩的四合院裡。這一對新人的 婚禮沒有迎親的花轎,沒有去教堂(舒家全家都 是天主教徒〉接受神父的祝福,沒有交換結婚戒 指,沒有高朋滿座的婚宴,更沒有登報誌喜,鼓 瑟吹笙。&ldo;新社會了,新事新辦,外國神父巳經 被人民政府驅逐了,封建禮數也被革了命了。 軍管會那兒蓋個章,媳婦就娶回家門了。&rdo;趙迅 對前來道賀的朋友們說。劉國棟、阿卩們樂不 可支。革命了,解放了,今後什麼媒妁之言、父 母之命,甚至指腹為婚這些舊時代的封建玩意 兒都該打倒了。結婚就像過家家,高興了就住 在一起,不高興了就扁擔開花,各回各家,人民 政府還支援。這才叫掙脫了封建牢籠的自由, 這才叫真正自由的戀愛和婚姻。趙迅不尋常的 愛情在那時已然成為仍然保守的昆明社會的一 大談資。
很多年以後,當趙迅深陷人間最黑暗的地 獄時,他會無數次地想起自己的新婚之夜。趙 迅捧著嬌小的新娘的臉面,淑文,我還陌生的愛 人,我趙迅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愛情?你憑 什麼就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託付於我這連臉都 不完整的人?你瞭解我多少?而新娘的回答是 那樣出乎他的意料,就像話劇舞臺上的一段抒 情道白:我的郎君,我還不是很瞭解你,這不重 要;你沒有一張完整的臉,也不重要,我就是你 的另一張臉。重要的是,如果你和我姐姐成親, 那一天我要麼削髮為尼,終身不嫁;要麼苦苦等 候,獨守閨房。直到有一天,陽光燦爛,天空碧 藍,桃花灼灼,梨花盛開。你騎一匹白馬,經過 桃林,摘花一朵,再經過梨園,又摘花一朵。桃 花梨花,相映成趣。你苦難的人生,由此美滿。
所幸新政權摧枯拉朽般摧毀了舊制度,人 面桃花俱往矣,梨花坦坦蕩蕩、熱辣辣地盛開, 笑盡了春風。多年前曾經有個算命先生對趙迅 說,他有九條命,一生中有兩次戀愛,兩次婚姻, 但他愛上的人都不會成為他的妻子,而能做他 妻子的,卻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如果說 舒菲菲是一本內容豐富的彩印雜誌,令人眼花 繚亂、愛不釋手,舒淑文就是一本單薄的無字 書,書中的每一頁都要用艱難的日子一天又一 天地填寫。新娘舒淑文就是穿上旗袍,身材也 不會像她姐姐那樣凹凸有致、風情萬種。她是 那樣纖細弱小,青澀單純,彷彿一陣風都會把她 從趙迅的手中刮跑,直到她懷孕四個月,趙迅才 從妻子的身上看出了一個女人的韻味。
這樣的女子需要在歲月中慢慢綻放,慢慢 品味,這樣的女子不僅是趙迅的另外一張臉,還 是他腦袋背後的另一雙眼睛。她總能看到趙迅 沒有看到的危險。當趙迅興致勃勃地告訴她, 自己即將成為革命的文藝工作者時,這個嬌小 的女人一針見血地指出:
&ldo;你不合適。不要去。&rdo;
&ldo;為什麼?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