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1/3 頁)
秋高氣爽的白日裡,鄉野總是很平靜的。
有人在田裡忙,自家的田;有人也在田裡忙,別人家的田;有人想下田而不可得,便去四處尋些幫傭的活,滿頭大汗的做活;有人連傭工也不想當,只知道尋一棵樹躺下,懶懶地曬太陽。
反正興元府這地方別的沒有,山有許多,樹自然也有許多。
還有人不曾下田,成群地隱在群山的陰影裡,聲音極輕地商議著什麼。
他們說,若不是張叔夜折可存,宋公是不會敗的。
他們又說,若不是那閹宦童貫,聖公也是不會敗的。
可現在張叔夜沒死,折可存沒死,童貫也沒死,宋江和方臘卻死了,怎麼辦?
好好地做順民嗎?
他們祖祖輩輩,可做了許多,許多年的順民啊,他們勤勞地在土地上耕作,溫順地按照時令和律法交稅納糧服徭役,最後連地都被奪了去,他們的妻兒父母今天有飯吃,不過是因為他們尚有些許米糧不曾用完,可用完之後,誰給他們一條活路呢?
一張張臉是陰沉的,冷酷的,可也是猶疑的,痛苦的。
造反是死,可不造反也是死,他們雖然漸漸生出些兇惡猙獰的心,可他們的人數還很少,他們還不曾結聯整個利州路失地的農人,他們還要一座山一座山翻過去,一個村一個村地趟過去。
“總得謀劃好,”有人這樣說道,“這一步路走上去,可就沒辦法回頭了呀!”
“難道他們現在便許你回頭麼?你回頭,有家可回,有田可種麼!”
他們剛說著這樣的話,翻過了一座山,進了離家三十餘里的一個村落內,忽然就見到許多人圍著村口大樹,像是被丟進一隻黃鼠狼的雞窩一樣,撲騰鳴叫,不肯消停。
“你們可見了麼!”
“這必是哄人的!天下哪有這樣的事?!”
“可這是官府的文書,這蓋了印的!”
“正是官府的文書,才不能信!”有人怪叫起來,“這是敢往閻王爺頭上灑土麼!簡直是大逆不道!”
有一群閒漢就圍著鬨笑起來。
沿著山路走上來的漢子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其中有個清瘦小哥就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湊了熱鬧。
“這是什麼樣的令,竟然連閻王爺也管上了?”
那群閒漢裡有人轉過頭去上下打量他,又看他身後的人,雖有些不屑,到底不樂意招惹這一群青壯,竟還真說給他們聽了聽。
“閻王爺頭頂是什麼?”
“是……是閻羅殿的梁?”
“樑上?”
“瓦?”
“瓦上?”
瓦上有什麼?這就只有促狹鬼說得出了:“瓦上是土呀!咱們的老父母一味只會巴結宦官,將這興元府的土都要剝盡了,閻王爺都要見了太陽了!”
有人就噗噗地樂,但也有清瘦小哥聽完笑話後不為所動,繼續追問,“那官府下了什
麼公文,惹了閻王爺呢?”
“他們要將土地還回來!”有人大聲嚷了出來!
小哥眼睛就亮了,“要我們贖回土地麼?多少錢?”
那閒漢就指了指文書,“一文也不要!佃給你一輩子,你要不要!”
有人還在嘰嘰喳喳地取笑,有人的眼睛重新暗下去,還有人緊緊握住了拳頭。
“何以相逼太甚!”
沒有人想拿回土地。
甚至小吏找到那些失地農民時,他們的反應都是出奇的一致:土地是孝敬靈應宮的,是他們的誠心,孝心,他們要是拿回去,蒼天也不容他們呢!
訊息傳回去跟假的似的,繼續養傷的帝姬自己不能跳下床,只能派高堅果裡淋過雨還沒感冒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