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第1/3 頁)
對於南鄭城的許多人而言,這是狂亂的一天。
比如說那些有錢人,聽說帝姬帶著種家軍和糧食一起來了興元府,天就突然塌了!
完啦!他們再也沒有任何辦法捂住蓋子,他們扎不住這口袋,物價是一定要回落了,可他們囤了那許多的米糧是要發黴的!
可他們也不是最倒黴的人,因為還有許多倚門而望的茶商在等待勇士凱旋,等著等著竟然等到了這樣一個訊息!
他們忙忙地開始收拾家裡的金銀細軟,那裡有珠寶首飾,有大量的銅錢,有布匹,有田契,還有逃難路上一定要帶的糧食——東西太多,就必須一樣樣裝在馬車上。
從臥室倉庫書房各處尋覓這些東西是一件很費時費力的事,因此有人出逃就慢了一步,馬車還沒備好,縣尉已經找上門了。
還有人倒是很機靈,早早就將車馬備好,一溜煙地狂奔出了南鄭城。
當然,機靈也沒有什麼用。
往東北去關中的道路是不能走的,靈應軍正從那邊過來。
往西南去蜀中的道路也是走不通的,二泉還不知道這些事兒,那路繼續堵著呢!
任憑商人大吵大鬧,堵路的是成都府那邊的小吏,根本不聽你這些的——你說你是自己人,你要走這路,那你和我們上官說去,跟我們這些斗食小吏說的著嗎?
一個圓乎乎的老爺,趴在山路上涕淚橫流,竟成了一副奇景,好在沒奇太久就被通判的人客客氣氣“請”了回去。
當然這些人都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漕官。
他素白著一張臉兒,坐在書房裡,煮了一壺熱茶,慢慢地喝。
衣服是換了新的,茶也是上好的建茶,自有清香。琴師在隔壁彈琴,琴音幽幽傳過來,高山白雪,不染塵埃,聽一聽,他就覺得自己像是進了這琴曲之中,飄飄忽忽成了仙人。
牆上又掛出了那幅黃家富貴的畫,他飄起來,就奔著畫裡去,整個人像是又回了少年,回了汴京,唉,他也是科舉得的官,他年少時,父母族親是多麼地以他為傲。
有人在廊下走過,突然將他驚醒,拽回這煩惱的世間。
他是不樂意去海南的,可他也沒有別的路好走了。
他伸手向著案上整齊擺著的白綾而去。
“然後呢?”帝姬坐在馬車裡,很有興致地問,“他死了?”
“倒沒有,”盡忠說,“宗翁登門時,他還在那哭呢。”
小內侍的語氣裡就很有些揶揄,不過帝姬倒很寬容,她說,“也不過是本朝官員的平均水準罷了。”
有錢有權的人在出逃,在尋死,但沒錢沒權的人卻開心得很。
百姓們紛紛跑出家門,指指點點著護送糧食進城的軍隊,當他們看到種家軍的大旗後,就更加吃驚了。
種家軍!雖說他們在蜀中,可也聽說過種家軍的威名,快仔細看看,這些關西大漢多麼魁梧!一看那張國字臉就知道各個都是保家衛國的勇士
嘛!
接手了帝姬防衛工作的靈應宮禁軍就有點不高興,尤其是花蝴蝶,瞥了一眼種家軍,有點服氣,又有點不服氣,但總歸還是矜持地將自己鬢邊那朵鮮花推了推。
有兩個種家哥哥見了,很想笑,但忍住了,轉過頭看看自己弟弟。
弟弟還是傻弟弟,路上雖說已抽空將錦袍的扣子扣好,但一點也沒有挺胸抬頭目不斜視迎接南鄭城百姓目光洗禮的準備,依舊傻乎乎地睜著大眼睛四處看,看興元府離終南山不過幾百里,卻這樣溫暖,百花盛開,牆頭上,閣樓上,女郎的鬢髮間,到處都是蕓薹花。那花蕊彎彎曲曲,花瓣又自然生出許多紋路。
一片片明豔的黃花,像夢一樣。
他再看看前面那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