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第1/3 頁)
曾經接待過種家軍的山民百姓噙著眼淚,又在田間的窩棚裡住了一宿。
種家軍是走了,但他們依舊回不得家,因為村落裡住著二百個靈應軍,這群兵丁將他們的家佔據了不說,還要他們負責田間地頭的屍體清理工作,一具具搜出來,再挖個大坑給他們埋進去,防止瘟疫。指揮他們幹活的是個年紀很輕的虞侯,心很細,每一具屍體都仔細翻過,於是到百姓手裡就沒什麼多餘的戰利品可以摸走,意見就更大了。
好在他們到底還有這些倒黴鬼的衣服可以剝下作戰利品,靈應軍又給他們每人發了十個鐵錢算報酬,也不算是空手而歸。
但大坑就挖在田邊,夜深人靜時百姓們想想那麼多屍體,依舊是又驚又怕,又小聲罵。
當然,罵之餘也沒忘記和媳婦商量著,明日要將那些剝下來的衣服縫縫補補,再清洗乾淨……
他們在黑漆漆的窩棚裡嘀咕著,又忍不住掀開破布簾子往外瞧一眼。
被改造成營地的村落燈火通明。
虞侯王善待百姓只有十個鐵錢,吝嗇得緊,待宇文時中的信使就極客氣恭敬,好酒好菜送上來,又親自為他把盞。
不錯,這只是個窮小子,他見過什麼市面?這位信使卻是見過汴京繁華的,三言兩語間,王善高高捧著,使者雖未放下戒心,可肚腸卻管不得那許多。
這樣黑漆漆的夜裡,這樣一個死了許多人的墳場,讓他摸黑趕路,忍受著山路上馬車顛簸,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他現在坐在明亮的燈火旁,坐在舒適而柔軟的墊子上,熱熱的酒落進胃裡,炙羊肉的香味再往鼻子裡鑽,旁邊又有個傻乎乎的小子,一迭聲地請他講一講汴京繁華,這又是什麼樣的享受?
他已經出了興元府,身上又有宇文時中的文書,他是不必怕的。
之前那碗素面早就已經消化光了,現在飢腸轆轆,正可大快朵頤。
可他畢竟還是個謹慎的人,言語間時時防備著王善,不令他有套話的機會。
王善也不套話,只請他講一講汴京的風土人情,再殷勤地將熱酒倒進他的杯盞中。
一個時辰不到,酒足飯飽的使者被扶去隔壁的臥室,片刻就起了鼾聲。
王善側耳聽了聽,放心了。
“將他的文書袋取來給我。”
又一個太陽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奮力將自己掛在秦嶺皚皚雪山之上。
昨日裡南鄭城很熱鬧,今天則輪到城外屯紮的靈應軍熱鬧一下。
士兵們穿著道袍,拎著長杆,眼神清澈,一本正經。
他們也識字了,背起道經也熟了,三魂居左,七魄居右,召天丁符炁訣,役天丁符艮害,都很流暢,不會將貪狼認作武曲,也不會在解疾病時請了日子華子詔子升子來子和降炁入符。
這一群種子站在土臺上看,有人就差點沒摔下去。
“爹爹誇我練得好,”帝姬很甜美地說,“到底還是得各位太尉看一看。”
太尉們連稱不敢,只有種十五郎一個憨憨探頭探腦地看過後說,“一群神仙!”
她笑眯眯地點頭,“興元府沒有工匠,因此我想著若是能從西邊購置些用舊了的弩,那也是很好的。”
種子們憋著笑,不答話,但種家三郎忽然說:“帝姬這一營計程車兵已練了一年的弓?”
這一群種家軍臉上的笑就收了回去,望向土臺下士兵的目光也變得謹慎起來。
普通士兵練習射箭,極少有左右開弓的,他們總是固定地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左撇子就反過來——天長日久,兩條臂膀漸漸就會有些差異。
但她剛來興元府半年,白鹿營練習射箭也不過半年,竟然被種三郎看出來,這就很讓她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