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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何以當年沈鑑送給她幾件紀念性的小首飾,能夠留到去年兒於出事時才含悲忍痛地用掉的緣故。
天壤之大,人海茫茫,竟沒有一個人能讓她訴說一點兒心事。
她是如此孤單和疲倦,油燈那黃|色的火焰也生像同情地逐漸暗下去。
更闌人靜,燈殘火暗,忽然一條人影閃將進來。
那人在她面前仁立一會兒,在朦隴的燈光下,他仍能夠清楚地瞧見他母親灰白色的頭髮,有點佝僂的背影,俯伏在桌子上,她是疲累得睡著。
他把手中一張信箋,輕輕放在桌子上,用燈臺壓住,他可真欣賞自己的一手好字,因此,他在暗暗的燈光之下,再讀一遍。
“兒去矣,兒父無德,絕妻棄子,雖雲公事,有忝父道。兒誓踏遍天涯,偕之共歸,而與母責之……”
他很滿意留書的措詞和光明正大的理由。
雖然他實在的理由,僅僅是近日手風太差,欠下賭債累累,性情又自尊妄大,受不了債主追討閒氣,故此把心一橫,決定離家遠走高飛,逃避這可厭的一切。
這天晚上他偷拿了母親的五串錢,又去賭輸了,於是他被迫去實行早已想好的計劃。
乘夜去偷了姓李的那條大水牛,賣給一個私宰的人,得了幾串錢,便回家包了幾件衣服,寫了這麼一封留書,走人母親房間,輕輕壓在燈臺下。
他退開一步,準備轉身離開,母親忽然動彈一下,發出嗚咽之聲。
沈雁飛起初大吃一驚,但隨即便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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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夢中的咽聲,沈雁飛年紀雖輕,但這個可還能夠懂得。
他即使在日間如何地自命不凡,以英雄自居,但若在夢中遭逢著悲慘的情景,也常會失聲而慟,醒來面上淚痕斑斑,但覺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哀。這種無力抗拒的真情流露,他豈能不憧。
母親的灰白頭髮,雖在微黯的燈光下,卻特別刺眼。
他忽然非常非常地憐憫起她來,而且十分同情她的一生悲慘可憐的遭遇。
在這快將決然離開母親而遠走天涯的他,正如人之死,其言也善,他忽然十分內疚,內疚這些年來沒曾好好對待母親。
他想象得出當她醒來,看完這張留書之後,會有怎樣悲哀的反應,雖然這正是他何以會常常做出使她傷心之事的緣故。
可是現在,他在真個要遠離她膝下之時,他卻疚悔和悲哀了。
他趕快抬起頭,將眼光從母親的白髮上移開。
她那灰白的鬢髮,使他深深地明白那代表著她那真摯的愛情,以及這麼多年來的辛勞。
眼淚險些兒掉下來,但終於讓他忍住了。
心上掠過的一絲天良之光,轉瞬即沒。
踏出大門時,他忽然覺得鬆了一口氣。
那房間裡黯淡的燈光,灰白的頭髮,佝樓的身軀,這一切淒涼的景象,很快便拋在腦後。
“哼,老李去年嘲罵她跟那已死的張大叔有一手,那時候我還憤憤地半夜去刺死他的水牛。可是今年也聽陳吉和醉貓王二說過這種話,她應該得到最悲慘的命運,我恨她。”
踏著夜色,他一面想,一面向城外走。
城門早已關閉,但他卻曉得什麼地方有缺洞可以出城。
出了城外,腳下踏著柔軟的黃土路,他忽然好像瞧見了母親痴坐在那小山頂的影子。
於是,他立刻否認了自家早先的想法,這種持久偉大的表現,難道還不足以證明母親的清白嗎?
故此他轉而對於傷了老李的大水牛而感到欣慰,因為這可是懲戒破壞他人名譽的人的好法子。
至於陳吉和醉貓王二,他們的賭債,今生可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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