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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散去,我緩緩睜開眼,突然而來的光亮刺得我一陣緊縮,那雙大手迅速覆上我的眼眸,“你終於肯醒過來了。”
我空洞地望著虛無,“我真是命大,幾次都死不了。”
“朕不要聽任何解釋,隴西秘行永不再提,一切都再無人知曉。你只需待在承明殿,安心養傷。”他音調沉鬱,良久無言。
劉徹扶我躺下,我這才隱約看清,那雙眸子望向我時,看不出情緒。
於他而言,此次卻是我一意孤行鑄成的錯,可他並不懲罰我,反而這般悉心照料,令我無所遁形。
“陛下…”
他走到門邊,回頭道,“那日前夜,匈奴突犯隴西東南,驃騎將軍帶兵徵繳,朕啟程回京後,始收捷報。”
我如夢方醒,千算萬算,卻沒料到有此突變,霍去病並未背叛約定,黎民家國於他,終是重於兒女情長。
是悲涼,亦或是釋然,我靠在牆上,恍惚難復,短暫的甜蜜轉瞬即逝。
命輪旋轉,我仍是回到了這裡,未央宮,承明殿,終我此生糾纏,難以逃脫的,是牢不可破的宿命。
短短十幾日,一覺醒來,滄海桑田。
我整日呆在昭曄閣,不與任何人交談,南陵每日三次,將飯菜湯藥送至內殿。
心房脹的酸澀難忍,食慾全無,每餐只就著藥汁吃上幾口。
銅鏡映出憔悴的面容,原本飽滿的雙頰,消瘦之下露出尖細的下巴,蒼白的唇,沒有一絲血色,我的青春還未盛放,便已匆匆凋零。
我頹靡的熬著日子,對一切都不在意,劉徹以太醫令的性命和官職相逼,才使得我勉強規律進食,胃裡空蕩蕩,食不知味。
陳麓送來的密卷都被我盡數焚燒,我不想聽到任何訊息,宮牆深深,將心門緊閉。
劉徹自那次以後,除了處理朝政外,幾乎不踏足內殿,偶爾幾次,我竟發覺他只悄悄立在門外,待日落西斜,便抽身離去。
我躺在床上,背身而對,直到他的影子徹底消失在夜幕中去。
他似乎比我更無法面對,更急於逃避。
悠悠轉醒,滿室春光,坐起身子,近日頭痛的發作逐漸減少,從不間斷的藥汁,反覆折磨著我的味蕾。
那日我靠在窗前,失神地撥弄著鳳棲梧,斷續殘破的音階從指間流瀉,忽然瞥見窗外那一枝新桃,粉嫩勃勃,久閉的心門,驟然開啟,一縷春光劈開久寂的靈魂。
日子照樣得過,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為我的愛恨喜怒而停止。
歷史上的李夫人,死在她最美的年華,只留下了一個一歲大的兒子。
我也許沒有多少時日可以浪費,漂泊太久,短暫停留,一晃經年,仍是雙手空空。
劉徹名為將我禁足,實則讓我靜養。踏出殿門的那一刻,陽光普照下來,我彷彿沐浴一場重生。
我帶著南陵去了曲臺殿,如今這宮中讓我牽掛的,只有那個和我一樣無依的孩子。
隔著高高的長廊,看到皇子們正在聽少傅講學。
我在殿外踱著步子,柳樹繁茂,青翠欲滴,偶爾夾著幾樹桃花,層層疊疊,將這未央宮一隅襯得別有情致。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我踮起腳尖,湊在一支桃花上輕嗅,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丈餘外一名玉冠長裾男子側身而立。
我攏袖頷首,從他身旁掠過,他上前一拜,“微臣拜見李美人。”
收回腳步,我仔細看去,眼前人四十多歲的年齡,談吐間頗為儒雅。
“你是?”我不記得見過此人。
“微臣尋太子少傅而來,不想擾了美人的雅興。”他垂首讓路,做了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