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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著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一邊用惡狠狠的腔調對我說話,小孩,到鎮政府怎麼走?
他一張嘴就讓我反感,他叫我小孩,可我估計他還不滿二十歲,嘴上的鬍鬚還是細細軟軟的呢。我本來不想搭理他,但我看見他的腰上挎著一把駁殼槍,槍上的紅纓足有半尺之長,那把駁殼槍使他平添了一股威風,也正是這股威風使我順從地給他指了路。
小孩,給我拿著網袋!他拽了我一把,不容分說地把網袋塞在我手裡,然後又推了我一下,說,你在前面給我帶路!
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麼霸道的人,他這麼霸道你反而忘記了反抗,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就是無理可說的。我接過那隻網袋時裡面的東西又哐啷哐啷地響起來,我伸手在那個銅玩意上摸了摸,這是喇叭吧?我問道,你為什麼帶著一個喇叭?
不是喇叭,是軍號!
軍號是幹什麼用的?
笨蛋,連軍號都不知道。他粗聲粗氣地說,部隊打仗用的號就叫軍號!宿營睡覺時吹休息號,戰鬥打響時吹衝鋒號,該撤退時吹撤退號,這下該明白了吧?
明白了,你會吹軍號嗎?
笨蛋,我不會吹帶著它幹什麼?
我們夾鎮不打仗,你帶著軍號怎麼吹呢?
他被我問得不耐煩起來,在我腦袋上篤地敲了一下,讓你帶路你就帶路,你再問這問那的我就把你當jian細捆起來,他走過來一奪回了那隻網袋,朝我瞪了一眼說,我看你這副懶懶散散的樣子,一輩子也別想上部隊當兵,連個網袋也拿不穩!
就這樣我遇見了尹成,是我把他帶到鎮政府院子裡的。我不知道他到夾鎮來幹什麼,只知道他是剛從部隊下來的幹部。夜裡邱財到我家讓祖父替他查帳本,說起稅務所新來了個所長,年紀很輕卻凶神惡煞的,我還不知道邱財說的人就是尹成呢。
夾鎮稅務所是一幢兩層木樓,孤零零地聳立在鎮西的玉米地邊。那原先是制鐵廠廠主姚守山給客人住的棧房,人民政府來了,姚守山就把那幢木樓獻給了政府,他想討好政府來保住他在夾鎮的勢力,但政府不上他的當,姚家的幾十名家丁都被遣走了,姚家的幾百條槍枝都被沒收了,政府並不稀罕那幢木樓,只是後來成立了稅務所,木樓才派上了用處‐‐這些事情與我無關,都是那個饒舌的邱財來串門時我聽說的。
我常常去稅務所那兒是因為那兒的玉米地,玉米地的上溝裡藏著大量的蛐蛐。有一天我正把一隻蛐蛐往竹筒裡裝,突然聽見玉米地裡迴蕩起嘹亮的軍號聲。我回頭一看便看見了尹成,他站在木樓的天台上,一隻手抓著軍號,另外一隻手拼命地朝我揮著,衝鋒號,這是衝鋒號,他朝我高聲叫喊著,你還愣在那兒幹什麼?你耳朵聾啦?趕緊沖啊,衝到樓上來!
我懵懵懂懂地衝到木樓天台上,喘著氣對他說,我衝上來了,衝鋒幹什麼?尹成仍然鐵板著臉,笨蛋,這幾步路跑下來還要喘氣?他說著將目光盯在我的竹筒上,語氣突然變得溫和起來,小孩,今天抓了幾隻蛐蛐啦?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尹成冷不防從我手中搶過了一節竹筒,他說,讓我檢查一下,你逮到了什麼蛐蛐?
我看得出來尹成喜歡蛐蛐,從他抖竹筒的動作和眼神裡就能看出來,但這個發現並不讓我高興,我覺得他對我的蛐蛐有所企圖,我又不是傻瓜,憑什麼讓他玩我的蛐蛐,我上去奪那節竹筒,可氣的是尹成把我的手夾在腋下,他的胳膊像鐵器一樣堅硬有力,我的手被夾疼了,然後我就對著他罵出了一串髒話。
你慌什麼?尹成對我瞪著眼睛,他說,誰要你的蛐蛐?我就看一眼嘛,看看這兒的蛐蛐是什麼樣。
看一眼也不行。弄死了你賠!
我賠,弄死了我賠你一隻。尹成鬆開了我的手,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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