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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些不知所蹤的和尚與修驗僧呢,興許是被請離了,要麼就是為靈怪捉去吃了。藤權介的心裡覺得有一點好笑。這個時候,對殿上掛著竹簾的廂房裡面,送來如同朔風打窗的怪異聲音。藤權介心裡咚咚地跳著。朔風的動靜由遠及近地變大,鬼哭狼嚎地顯在咫尺之前。與「魂啊魂啊」的呢喃何其相似,佇立在西之對簀子上的藤權介,幾乎不能動彈,僧侶的誦讀彷彿也漸漸停歇了。
似乎無法息止的怪叫裡,簾子乍然晃動起來。屋裡腳步往來間雜傢俱磕碰的動靜,像在演繹一出盜賊打劫的臨時好戲。僧侶們因有些為之驚動,都微微後退幾步,一時束手無策地站著。其中有個年輕端正的人站出來說,「邪祟啊,這是邪祟!邪祟已經顯身了。」
藤權介哪裡遇到過這樣的情形,恍然大夢初醒,手腳儘管還微微發抖著,卻很快爬到簀子上邊,管他邪祟還是靈怪,眼睛看見的,方可教人相信。便俯下身體,捱到廂房的邊沿,見到兩兩垂簾之間細長的縫隙裡面填滿了凌亂的顏色,青的、綠的、金黃的。模糊一片的顏色,像牛車門簾下女公子的五彩斑斕的衣袖,到底是什麼卻毫無頭緒。那幅怪異的景象,教藤權介愣愣地僵在原地,是極樂世界的人來迎接兄長了麼,是邪祟真的現身,向我發出警告麼?可仔細一想,才有些印象地覺得,青色的是小倉山,綠色的是桂川,月白的雲,金黃的天。原來是這樣,那是西之對裡常見的一面滿繪屏風。雖然時逢初春,山也不若盛夏的蔥鬱,可綠色的桂川裡,活蹦亂跳的魚兒正來回地嬉戲,小倉山的森林裡,好像下一刻就有兔子或是狐狸竄到眼前……
可是,廂房裡的鬼怪像正被人割下指頭,垂簾的縫隙裡乍然刺出的嘶吼,像正往藤權介身上砸來的石頭。那鬼怪的聲音喊啞了,仍一遍接一遍道,「我不要,不要!」彷彿一支有裂縫的篳篥,被強行吹出高亢的音節。篳篥極力又無濟於事地抵抗著被吹響的現狀,本身的裂痕卻違背本願的越變越大。是邪祟操控著哥哥麼?分明是藤中納言的聲音,接連不斷向西之對的上空送出充滿楚痛的哀鳴,「不需要,我不需要……」
剛才的僧侶指揮道,「這樣,可以讓邪祟俯身調伏了,快快去請憑子過來,快一點吧。」
所謂的憑子,是憑藉法力教邪祟轉移至其身的媒介。只待邪祟憑附,教修驗僧將其祛除抑或鎮壓,但凡憑子恢復精神,原本的病人也如同藥到病除,不再受「死」的脅迫。
僧侶催促著,「怎麼回事呢。憑子與修驗僧都要整齊,才能教人安心罷。快快來!」
然後有人跑過渡廊去請了。請憑子的人腳步還沒有走遠。簾子後面的身影猛然地一動,「砰」的一聲,對殿上正中的簾子在半空裡翻了幾圈,塌下來的屏風在三面垂簾上面壓出半圓的形狀,最後「咚」地摔到地上。金黃色的天空泛起漣漪,屏風在簀子上面顯露出大半張臉。又因其傾斜著身體,便從掛簾與簀子間的縫隙裡,漸漸從廂房裡面全然地流到了簀子的外面。青山綠水的優美畫卷教殿外的人都一覽無餘。
廂房裡母親突兀的聲音,好像在哭泣似的,哽咽著說,「回去坐好罷,馬上就不會痛了……」
母親有多少時候沒有與自己說過話了?從不能去西面對殿的那日起,母親這一號人物,只存在於夢裡。儘管平日裡面彼此都有一些偏見,總覺得母親不夠愛他。可年少的人兒,總是十分的小氣,但哪裡真的會有因這份小氣而斤斤計較的母親。可奇怪的是,若要說到對母親的想念,竟然一釐一毫也沒有過。此刻母親的聲音太過陌生,藤權介心裡生出逃跑的念頭。
哥哥的哀求似乎小了很多,簾子間的縫隙裡,哥哥隨著母親坐下了。母親的說話聲格外的清楚,「正信,你不相信媽媽的話了麼。剛剛才說好的,跟媽媽一起到房間裡面……」
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