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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時,四更天。
甜井衚衕裡,廠衛之間的鬥毆已結束,毫無懸念,錦衣衛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四名內城千戶穿著飛魚服匆匆趕來慰問秦堪,拱手抱拳連連說著對不住來晚了云云,彷彿他們早就打算增援秦堪,只是路上堵車遲到了似的。
秦堪也不揭穿,堆出一臉感激莫名的表情拱手道謝。
五位千戶把痺歡,他們的腳下,無數受了傷逃不走的番子們躺在地上呻吟哀嚎翻滾,五人卻置若罔聞,彷彿置身於鳥語花香的幽雅環境中似的。
目光瞥過,一身風塵的杜嫣站在遠處痴痴地瞧著他,眼圈蘊滿了淚水,嘴角卻勾成一道美麗的弧線。
秦堪含笑注視著她,眼圈也紅了。
朝她張開雙臂,杜嫣忸怩地看了看周圍無數面帶笑意的目光,接著噗嗤一笑,眼淚和笑容同時綻放,像一隻投林的乳燕般,毫無顧忌地撲入了秦堪的懷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此刻可不就是這般意味麼?
…………
…………
司禮監裡的空氣彷彿已凝固,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盡在掌握之中的事態竟然被翻盤了,事態再也不受控制。王嶽面色煞白,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儘管暖房的炕頭燒得熱氣騰騰,可王嶽卻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蕭敬冷冷地掃他一眼,垂頭翻閱著奏本。
事先已把醜話說白了,這事兒他不想管。
蕭敬不管,王嶽卻不能不管,這本是他的責任。廠衛鬥毆,打架傷人甚至燒房子,王嶽都有把握壓下去,可現在最要命的是,這幫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冒充番子的殺才竟然如此喪心病狂,把李東陽大學士的府邸燒著了,這個事情就嚴重了,王嶽抗不住,也根本無從解釋,起碼有一百多雙眼睛看到那幫殺才穿著褐衫,戴著圓帽,東廠番子的標準打扮。
寅時了,早朝的時間快到了,李東陽正等在午門外暴跳如雷,無數門生擁躉盟友同僚正圍在他身旁義憤填膺,準備在即將開始的早朝上大展身手,事情不可能壓得下去,因為東廠招惹了內閣三老之一的李東陽。
文官集團與廠衛的關係本就不甚融洽,弘治年間由於皇帝刻意壓制,廠衛的舉動也收斂了許多,牟斌和王嶽之間鬥得你死我活,二人對文官集團的態度卻出奇的一致,那便是刻意結好,勿生仇怨,有犯了事的大臣被廠衛拿著了證據,二人也得先給內閣遞個條子,詢問一下意見後再論其罪。
廠衛如此妥協退讓,才換來內閣和文官們的一絲絲好臉色,可今晚不知哪個天殺的混帳竟把內閣李學士的房子燒著了,這等於是把天捅了個窟窿啊,更要命的是,那混帳捅了窟窿後,卻把那根惹禍的杆子遞到了王嶽手裡,這下好了,現在整個京師誰不知道是他王嶽把天捅了個窟窿?
王嶽欲哭無淚,辯無可辯。…;
老謀深算的王督公,很多年沒幹過搬石頭砸自己腳面兒的蠢事了。
當!當!當!
鐘鼓司的鐘聲敲響,寅時正,百官上朝!
王嶽渾身劇顫幾下,臉色愈發蒼白,上朝的鐘聲聽在耳裡,如同聽到了自己的喪鐘。
蕭敬看不過去了,重重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王嶽也是司禮監的人,大家都是掌著權勢的太監,可謂系出同門,唇亡齒寒,他闖了禍蕭敬不能不管。
放下正在翻閱的奏本,蕭敬緩緩道:“事已至此,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了,當務之急,先在東廠找個替死鬼吧,不然還真把你撂進去不成?回頭你去一趟李府,好好給李閣老賠個不是。”
王嶽心神稍定,點了點頭,神色鬱卒道:“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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