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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孩子們瞧他周身氣場,都不敢靠近,陸競雲忙於公務,也是和小張放下東西簡單看看就走,來了兩三次便有小朋友怯生生地過來說謝謝,小張趁機一手一個攬在懷裡撓他們癢癢,孩子們就嘰嘰喳喳地笑起來。後來他們知道陸競雲是軍官,男孩子紛紛崇拜得不得了,女孩子們卻說更想念溫柔清雋的江哥哥,看到畫報都會偷偷珍藏。
陸競雲今夜並未想到會遇見懷硯,只純粹為紓解心結來此,那一首《春光》他已在上軍校時練得純熟,這也幾乎是他會的唯一一首鋼琴曲,每次彈起他都會想起少年時獨坐夕陽下的孤獨暖意,在梯子上隔著樹椏偷看那人的悸動……
他有太多心事不能言說,只能以音韻抒發……方才在看到懷硯那一剎那,他雙眸已經濕紅,卻又盡力平復了心緒,也剋制著沒有走過去,等到懷硯和孩子們聊了幾句再次轉身的時候,他終歸沒忍住踩著紅毯走到這邊來,燕燕也跑過來拉他,「雲哥哥,你不是和江哥哥很熟嗎,勸勸他,我們一起在這裡吃餃子吧。」
懷硯把禮帽壓得低低的,陸競雲看不見他的眼眸,只能看到他那弧度好看的唇角已不似飛鳥展翅的倩影,反而微微下吊,頜線繃得緊緊,他心裡疼得像刀攪,卻知自己不應多勸,因而輕輕摸了摸燕燕的頭,「你江哥哥也許今晚有事。」
燕燕懂事地點點頭,嘴卻癟起來,一忍再忍還是哭了,懷硯這下也心疼壞了,扶正帽子蹲下身給她擦淚,恰好陸競雲的手指也替小姑娘揩著眼淚,兩人的手指碰在一起又快速閃開,只這一瞬,懷硯就覺得有股電流從指尖流竄過來。
他趕緊站起身,哄好燕燕後狠了狠心沒留下來,隨後從教堂走出去,沿著肅穆的紅牆緩緩而行,也許他應該走快些,可他心裡是不願離開這裡的,因而在冰封的湖邊駐足,岸邊叢生的枯枝參差不齊地隨風顫動,冰面上有深深淺淺的轍痕,還有釣魚人鑿出來的圓洞,懷硯忽然想起和梁文墨玩冰車的時候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回到燕雲,也許自己該去電話問一問的,即使兩個人關係已經很僵硬,他們卻真實地成為過朋友。
而他再回想起剛才那首曲子,想起陸競雲起身看向門口的眼神,他彷彿還能在其中捕捉到一些迷離的情意,原本是極其浪漫的情形,如今卻成了除夕影照傷心處。
月亮漸漸隱於雲後,彷彿沒有了它的皎光,氣溫都低下來,冬夜中的白玉石欄杆凝白似雪,觸之似冰,懷硯用手掌撫了一會兒,掌心就已寒得麻木,他從兜裡抽出一根薄荷味的萬寶路,火柴劃亮他無可挑剔的面龐,又緩緩熄滅,懷硯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香菸,盯著湖面輕輕嘆氣,口中煙氣伴著寒霧浮散出來。
「你瘋了……」他剛吸了兩口,手上的香菸便被狠狠奪去,靴子迅速把菸蒂踩住,火星迸發一地,陸競雲眼中有著慍怒,「肺上有病根,你自己不知道嗎?」
懷硯沒說話,轉過身向湖岸對側走去,背著那人掏出來煙盒,那人卻眼尖得很,快走幾步把煙盒搶過來順手就丟擲去,他臂力好,煙盒被甩得遠到湖心,成了一個小黑點。
「你做什麼?」懷硯生氣了,這才望向陸競雲眼眸,「除夕之夜陸長官就算不與家人團聚,也沒有必要在這兒操心我的事情吧?」
陸競雲微張了一下嘴唇,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眼神裡的茫然和無措讓懷硯心裡顫動,他幾乎沒有見到過他這副樣子,成年後的陸競雲永遠是胸有成竹、冷峻嚴肅的,此刻他卻有些像一個懵懂的少年,懷硯覺得他這個神情非常眼熟,加上剛才紅腸的味道,他腦海里破碎的片段和場景又胡亂堆砌起來,弄得他一時失神。
正拼命回憶著,卻聽陸競雲沒頭沒腦地回答他剛才的話,「我已和他們吃過飯了,這會兒沒事就過來了……你跟誰染上的這個習慣,算我求你,別這樣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