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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訴自己說你不會發瘋。
你告訴自己說這個地方不會吞掉你的靈魂。
但你告訴自己最重要的話是,我會活下去。
無論代價是什麼。
一九二八年春天的一個早晨,馬索出獄了。
「下回你見到我,」他對喬說,「就是會客日了。我會在網子的另一頭。」
喬握了他的手。「保重。」
「我找了律師在研究你的案子。你很快就會出去了。機伶點,小子,可別丟了小命。」
喬試圖從那些話中得到撫慰,但他知道如果那些都只是空話,那麼他的刑期感覺上就會有兩倍長,因為他會懷抱著希望。一等馬索離開這個地方,他很可能就會輕易把喬拋在腦後的。
或者他可以給他足夠的誘因,好讓喬在獄中幫他辦事,但根本不打算在他出獄後僱用他。
無論是哪種情形,喬都無能為力,只能等著看事情怎麼發展。
馬索一出獄,立刻驚動各方。原來在獄中悶燒的火,到了外頭更是有如澆上了汽油。小報所謂的「謀殺的五月」,讓波士頓頭一次看起來像是底特律或芝加哥。馬索的手下彷彿碰到了狩獵季開放似的,大肆攻擊亞伯&iddot;懷特的組頭、制酒廠、卡車,以及他們的人馬。而這的確也是狩獵季節。一個月之內,馬索就把亞伯&iddot;懷特逼得逃離波士頓,少數沒死的手下也趕緊跟著溜掉。
在獄中,就好像他們的飲用水被加進了一股和諧。砍砍殺殺停止了。一九二八年接下來的時間,再也沒有人被從樓上丟下去,或在食堂排隊時被自製小刀刺中。喬知道和平真的降臨查爾斯屯監獄的那一刻,是他和亞伯&iddot;懷特手下兩個坐牢的制酒好手達成協議,要繼續在獄中做他們的老本行。很快地,警衛們開始把琴酒偷渡運出查爾斯屯監獄,那玩意兒品質太好了,甚至外頭大家還給它取了個渾名「刑法典」。
自從一九二七年夏天走進監獄大門以來,喬第一次可以睡得安穩。同時這段和平也讓他終於有了時間,可以悼念他父親和艾瑪。之前他忍著沒有進行這個哀悼的過程,因為有其他人在計劃對付他,他得全力應付,怕哀悼會害自己分心。
一九二八年的下半年,上帝對他最殘忍的戲弄,就是在他睡覺時派艾瑪來找他。他感覺到她一腿纏繞在他胯下,聞到她耳後擦的香水味,睜開眼睛看到她離自己只有一寸,唇上感覺到她撥出的氣息。他雙手從床墊舉起,手掌撫著她光裸的背。然後他的眼睛真的睜開了。
沒有人。
只有一片黑暗。
於是他祈禱。他懇求上帝讓她活著,就算他再也見不到她也沒關係。請讓她活著。
但是,上帝啊,無論是死是活,能不能求求你,別再派她來到我夢中?我不能一再失去她。那太難受了。太殘酷了。天主啊,喬懇求,請你慈悲一些吧。
但上帝並不照辦。
喬監禁在查爾斯屯監獄期間,艾瑪持續來採訪他‐‐而且往後還會持續。
他父親從沒來夢中探訪。但喬感覺得到他,那是他在世時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有時喬坐在自己的雙層床上,把懷表開啟又關上,開啟又關上,想像著若不是被那些陳年的罪愆和乾涸的期望所阻撓,兩人可能會有什麼樣的對話。
跟我談談媽吧。
你想知道些什麼?
她是什麼樣的人?
害怕的女孩,非常害怕的女孩,喬瑟夫。
她怕什麼?
怕那些東西。
那些東西是什麼?
她不瞭解的一切。
她愛我嗎?
以她自己的方式。
那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