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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她煮湯用的鋁鍋壞了。鋁鍋上的木柄螺絲鬆了,把手整個掉了下來。她就到隔壁去借起子……
&ldo;皮連生那狗日的,那天恰好沒有出去殺豬,他姐姐那天也恰巧沒在家。他躺在一張舊竹床上,聽收音機呢。我一看那鬼,心裡就是一嚇,扭頭正要走,皮連生就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一臉壞笑地問:&l;大嫂有什麼事嗎?&r;我告訴他鋁鍋的螺絲鬆了,手柄掉了下來,我想借把起子,把、把、把手柄裝上去。那鬼東西,眼睛裡就生出精光來,把短褲往下一拉,笑著說:&l;大嫂,我這裡倒有一個長柄,要不我現在就替你裝上?&r;那畜牲,那畜牲一把拽住我,往竹床上一按,那床就塌了。我一抬頭,看見頭頂的大樑上用鐵鉤吊著的一隻豬頭,那豬頭還不時地往我臉上上滴著血水呢……&rdo;
譚功達靜靜地聽著,半天都沒有說話。整整一個下午,他腦子裡曾出現過這個情景的無數畫面,可是當它從張金芳的嘴裡說出來,畢竟還是有點不太一樣。
張金芳用胳膊碰了碰他,&ldo;哎,你,你怎麼一點,一點都不生氣?&rdo;
&ldo;不生氣。我不生氣。&rdo;
他想找出一兩句話來安慰她,想了半天只是無力地摸了摸她渾圓的背,忽然冒出一句:&ldo;你,你當時是不是很難受?&rdo;
誰知他這一說,張金芳哭得更厲害了:
&ldo;要是難受就好了……&rdo;
張金芳忽然緊緊地抱著他,完全不擔心吵醒孩子和樓下的八斤,把頭埋在他懷裡,嚎啕大哭。譚功達被張金芳哭得心煩意亂,便拽了拽被頭,矇住了自己的臉。好在不是佩佩!那個把佩佩帶到臨澤的卡車司機為什麼對她那麼好?還給她送甘蔗!而且用嘴替她剝去了甘蔗的皮……他會不會就是另一個皮連生?而佩佩對那司機,似乎也頗有好感。閉上眼睛,他滿腦子都是姚佩佩的身影。他彷彿看見她躺在臨時搭建在玉米地裡的工棚裡,斜靠在床鋪上,一邊吃甘蔗,一邊對皮連生式的司機傻笑。那笑容既曖昧,又危險!譚功達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再也睡不著了。
張金芳第二天就帶著孩子離開了花家舍。譚功達一直將他們送到桑園邊的渡口。桑樹的葉子都落盡了,幾個公社社員戴著手套,在給桑樹剪枝。船剛剛離開岸邊,張金芳止不住又哭了。她一手摟著臘寶,一手抱著小端午,三個人都怔怔地看著他。,冷不防船一加速,她差一點沒站穩,在船頭打了一個趔趄。遠遠地,他聽見張金芳用盡全身的力氣朝他喊道:
&ldo;譚功達,譚功達,我會給你帶好孩子的。&rdo;
她不叫他老譚,也不叫他功達。聽她話裡的意思,好像有一點訣別的味道。譚功達知道,她恐怕一回到梅城,就要搬過去和那姐弟倆同住了,說不定(更有可能)他們早就在一起過了。譚功達久久地站在岸邊,心裡空落落的。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搜尋他們母子三人的身影時,那船已經開得遠了,湖面上只有一個小黑點。很快,那個小黑點也融入了蘆葦的枯枝敗葉之中,不見了。
張金芳走後沒兩天,從梅城來了兩個身穿灰色制服的辦事員,他們自稱是縣民政科的人民調解員。他們給他帶來了一份張金芳請人代寫並按了手印的《離婚申請書》。譚功達接過申請書,看也不看,就要簽字,調解員嚴肅地阻止了他:&ldo;我們這次來,並不是要你簽字贊成離婚。恰恰相反,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挽救你的婚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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