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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呢。但褚晏清已經倚靠著那側的玻璃窗睡著,眼睫在顛簸中緊皺著,比方才等車時更要睏倦,彷彿一架能耗徹底燒光的機械。
褚晏身形比一般人更要高挑。料想這樣縮著睡覺怎麼都不舒適,程醒言決定將那隻佔地盤的玩偶再次挪走。
玩偶的絨毛是淡金色的,上邊沾的幾處深色痕跡就格外扎眼了些,程醒言用紙巾抹過一道,痕跡在紙巾裡暈染開,又化為零星的紅。
他終於想起握住褚晏清的手腕,將對方掌心翻轉朝上。雖沒與傷口正面撞上,但血跡已將覆在掌心的紗布完全浸透了,鮮紅色的,依然有幾分觸目驚心的滋味。
程醒言心底刺了刺。而他這樣明目張膽的舉動,褚晏清竟也沒能醒過來。他懷疑對方熬過幾個通宵,能補補覺都是奢侈,於是悄然收回了手。
導航位置一點點蠶食向終點。
車輛從高架橋底下穿行,忽而有列車從頭頂碾過鐵軌,降下如同雷鳴般的轟隆聲響。程醒言眼見導航離終點只剩不到二百米距離,正準備將褚晏清喚醒,對方卻在那串轟鳴聲中本能地瑟縮一下,緩緩睜了眼。
褚晏清驚醒後的瞳仁有些渙散,呢喃著問:“到地方了?”
程醒言用力地看著褚晏清。他想不明白受傷的原因,而他想不明白的事遠不止這一件,總覺這人只要逃離他視線就會鬧出事故,所以他要用視線將對方圈著保護起來,“你還挺敏銳的……確實到了。”
聰子提供的地址確實在地鐵站附近,但程醒言沒想到會離得這樣近。
居民樓有一面牆壁幾乎緊貼著地上部分的鐵軌,列車經過時整棟上了年頭的建築都跟著晃,好像染了舊癆病的患者在咳。站點每隔三到八分鐘發一趟車,那也是咳嗽發生的頻率。
程醒言早就做好了無人開門的打算。他打算一直等到夜間,如果運氣實在欠佳,他就給對方留張字條。
等待期間他也沒閒著。劇組今天租了套安裝船型雲臺的arri alexa 65,市價夠買他幾條狗命的。但排班的攝影組人員裡他溜號了,另倆同事聽說了劇組缺資金,也不知上哪去賺外快了,剩下個李校然只會使大學常用的i版arri,慌得跟被派去抓唐僧師徒的奔波霸差不多,只得向他緊急線上求救。
李校然聽不懂他的語音講解,還得跟他連線影片。程醒言倍感焦頭爛額,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感受給孩子輔導作業的煩惱,二十幾年的死同性戀是白當了。
他先費了點功夫解釋為什麼他家的狗生孩子一定要他請假陪產,以及為什麼寵物醫院裡沒有狗叫只有車鳴,然後從錄製鍵開始教對方操作。好在李校然態度還算端正,照他的指示起草了份筆記,又反覆研讀幾遍,終於敢觸碰那臺裝置了。
他和李校然通話之時,褚晏清沒有入鏡,倚在樓道盡頭的窗邊,又開始抽那種很嗆的煙提神,“你回去上點班吧,我替汪導求求你了。”
程醒言剛結束通話電話,正煩得抓狂:“少命令我。劇組是為什麼停擺你比我更清楚,跟我翹班可沒關係。”
褚晏清佯裝無知:“我只知道今天是因為攝影組缺人,你補上總比不補要好。你儘早回去吧。”
“你閉嘴吧,我恨死你了。”他跟對方的舊帳還沒結清,越想越憋火,“你想讓我來我就得來,想讓我走我就得走,什麼都是你說了算,憑什麼?以後你說什麼我都得跟你對著幹。”
褚晏清笑起來:“恨我?那是好事啊,我就想讓你恨我。別跟我對著幹,就多多恨我吧。”
程醒言感到匪夷所思:“你腦子裡的毛病又嚴重了,我都懶得罵你。”
褚晏清大抵意識到已無法勸退他,明智地選擇閉嘴。兩人迴歸到車內的狀態,各自劃了處地盤待著,沉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