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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骨皮、天南星、一見消、白殭蠶、丹皮炭,均為藥名。當日袁尚古登門,正趕上譚自喻猶疑徘徊,難以決斷。袁太醫過去一看,翻翻子釋眼皮,徑直對醫僮道:“把“還陽散”拿來。”
“還陽散”是熱迷心竅救命至寶,其中幾味稀罕藥材甚是難得。
譚自喻站起身:“閣下要用“還陽散”,且等譚某出了此門。否則明日李大人七竅流血而亡,可別記在我譚某人頭上。”
袁尚古斜睇著他:“這都成一汪死水了,沒有烈火猛攻,還想冒熱氣?”
“烈火猛攻?我只怕閣下把個慢慢死,攻成了死得快。”
袁尚古聞言,上下打量片刻,才昂然道:“我若以“紫雪丹”輔濟呢?”
“紫雪丹”,色如紫玉,狀似霜雪,清心涼血,定神開竅。比之“還陽散”更加珍貴,由宮中御庫秘製珍藏。
聽到“紫雪丹”三字,譚自喻拱手相詢:“敢問閣下是——”
“不才袁尚古。”
“啊!袁大人,久仰。在下譚自喻。”
——二位同行對頭從此成為相見恨晚冤家諍友。譚自喻說袁尚古仗著“天南星”,自誇“一見消”,就是諷刺他不過倚仗皇家靈丹妙藥,醫術未見得有何高明。至於“白殭蠶”與“丹皮炭”,譚袁二人,一個面白無鬚,一個黝黑多髯,如此雅稱,確乎貼切。
聽了妹妹轉述,子釋“哈哈”笑起來。不敢使勁,一邊咧嘴一邊揉額角。子周這兩天心情大好,跟著妹妹嘿嘿直樂。
笑了一會兒,子歸含著眼淚,走到子釋身前蹲下:“大哥……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要是,要是,沒有袁先生和譚先生,我們……大哥,不要再這樣嚇我們了,好不好……”子周也站到旁邊,一聲不吭,只舉起袖子擦眼睛。
“嗯,不會了。”子釋把妹妹拉起來。看雙胞胎全頂著兩隻又大又深的黑眼圈,心下歉意:“對不起。害你們擔心。”
彼時彼刻,痛苦悲傷沒頂而至,只恨解脫得不夠迅速不夠徹底。待得緩過來,才意識到那般任性痛快終究遺恨,叫念你愛你護你依賴你的人情何以堪?就為這一點,似乎也沒什麼不能忍受的了。子釋想:人的承受能力究竟有多強呢?……
子歸聽到大哥一句“對不起”,淚水如決提洪流,傾瀉而下。大哥竟然說“對不起”——竟然向自己和子周說“對不起”……
子釋微微後仰,倚在靠枕上,合上眼簾,悠悠道:“我前些天……睡著的時候,夢見好多人。爹爹、孃親、小姨娘、紅玉姐姐、翠翹姐姐、懷叔……真是許久不曾看到他們了……然後就聽見你倆在後邊哭,於是趕忙回頭去找……”笑笑,“找到一看,明明記得長大了呀,怎麼還是兩三歲的樣子?……”
子歸趴在子釋膝頭:“只要大哥肯醒過來,我們……回去兩三歲也好。”
“傻丫頭。”子釋拍拍她。停了一會兒,彷彿忍俊不禁:“最離譜的是,分明夢見的是王夫子,轉眼卻變成了翰林院陳閣老,罵我疏懶懈怠,疲沓敷衍,抄著戒尺要敲我腦袋——這一下竟給敲醒了!”
雙胞胎破涕為笑:“早知道,不如請陳閣老來家,大哥這病早該嚇好了。”
子釋點頭:“還真沒準。”
想起夢中那個重疊迴響的聲音,在耳邊呼喚著自己的名字,來來去去只有兩個字:“等我等我等我……”那麼清晰那麼真實,無處不在無所不至。一旦醒來,立刻隨著夢境模糊消散,終與時間一同流逝。明知徒勞無功,仍舊不甘的細細回味。
忽然,子釋感覺自己的心跳停住了:那麼多逝去的音容笑貌,為什麼……沒有他?為什麼,他不在彼岸迎接,而是於身後要我駐足等待?
心湖陣陣漣漪泛起,痴痴浸沒其間。波流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