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第1/2 頁)
裴允心口酸脹,正要開口,又聽他說:「所以,答應我,在我身邊,不要懂事好嗎?」
不要懂事好嗎?
不要懂事好嗎?
不要懂事好嗎?
裴允閉上眼,仿若置身在八歲時的醫院。
推開門,房裡一張冷冰冰又狹窄的手術床,覆著冷淡的白布,女人跪在地上伏在床邊痛哭失聲,抽噎的哭聲在寂靜到虛無的房裡反覆迴蕩。
裴允是在課堂上,被一個電話緊急叫到了醫院。
她肩上還背著書包。
她呆呆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走過去蹲下,輕輕喊了一聲:「媽媽……」
女人一把抱住她,緊緊摟著,壓得她胸口幾乎不能喘氣。
「允兒,爸爸沒了,以後媽媽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要懂事……」
小小年紀的她,呆呆地說好,對死亡毫無半點概念。
後來她就知道了。
爸爸沒了,學校裡的人會偷偷討論她是沒爸爸的孩子。
爸爸沒了,往昔和善的親戚一夕全變了臉色,指著媽媽身後的她說裴家的財產不可能交給一個女娃,既然男人不在了又沒有兒子,錢當然該收回家族,分給其他人。
裴允看著媽媽聲嘶力竭地跟人對吵,一夜之間變得驍悍無比,匆匆忙忙地在各個城市往返談生意,裴家生意竟然更好了。
也看著她幾年後帶回家一個陌生叔叔,說要結婚。
裴允懂事說好,乖乖叫叔叔。
再後來,同樣在某次毫無徵兆的課堂上,她被公安局叫到了醫院,像宿命的輪迴。
推開門,依然是冷冰冰又狹窄的一張小床,白布覆著其下的人身。
她呆呆地走進去。
旁邊警察淡淡出聲:「你是家屬?身份證戶口本給我登記。」
裴允雙手打著哆嗦,開啟書包,掏出之前依著警局的話去家裡取來的身份證和戶口本。
警察翻了下:「你爸爸呢?」
爸爸?
裴允意識到他指的是繼父,低了低聲音:「他在外地出差……」
「哦。」警察沒再問,低頭在冊子上記錄,原子筆頭一指,「去看看是不是親屬,認領一下。」
裴允抖著手指,掀開白布看了一眼,來的路上所有祈禱在這一刻全部落空,眼淚滾落,重新將白布蓋好,捂住發紅的眼睛:「是……是我媽媽。」
其後趕來的姨媽,同樣只看了一眼白布下的表姐,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以當年女人抱著裴允姿勢,同樣緊緊抱著裴允。
「姐丟下你和小安就去了……你和小安怎麼辦,幸好你大了,也懂事……」
自從八歲那年,裴允的人生便和懂事斷不了關係。
媽媽再婚,其實她很怕,怕繼父虐待自己,怕媽媽對她的愛再不復往日。卻不想媽媽為難,只能懂事說好。
她愛自己的弟弟,卻因媽媽一句話不得不一次次放棄和同學約定的夏令營、畢業旅行、聚會……留在家裡照看弟弟,媽媽說保姆沒親姐姐靠譜。可她也是真的委屈。後來,就沒什麼同學願意邀她一起玩了。
日復一日,就這樣,漸漸成了冷淡性子。
現在有一人握著她的雙手,溫柔對她說:不要懂事好嗎?
閉著的雙眼無法抑制地落了淚,溫熱的淚珠從臉頰滾落,滴到江衡的手掌上,一顆又一顆。
江衡幾乎慌張地鬆開她的手,手忙腳亂給她擦淚,急道:「怎麼哭了,我哪兒說錯了嗎,別哭了別哭了。」
反正也被看見,裴允索性哭出了聲。
江衡更慌了,起身抱著她,除了擦淚,一時嘴笨不知說什麼好。
忽然脖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