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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伏在手裡,她左腳後撤,先虛護住了甩著劍四處摸劍鞘的周檀:「看來主使之人,今日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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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報從涼州被快馬遞到了音州,阿胡臺在帳前磨一把刀,耳邊依然是終日號喪的銅琵琶。
他忍了半會,忍不住出聲去問:「那話本上說,南地的樂曲是靡靡之音,柔媚得都能醉人心,你這怎麼,這般難聽。」
菩提撥著弦瞄他一眼,指甲摳著吊:「佛說清音入耳,醍醐灌頂,這才是正經。」
「還醍醐灌頂,破人腦殼才是。我看你便是沒學會,還要撐著自說自話。」阿胡臺嘟囔一聲,掀起簾幕撞入中帳。
那群境線上的散沙交錯遊移著,融匯成摸不出意圖的痕跡,赫連允折開皺作一團的信函,按在錯金香爐前緩慢地燻。
字跡淺淺淡淡爬上紙面,走筆隨意得幾乎稱得上凌亂。邊角繪單飛的燕子一隻,灰濛濛上著薄色。
「散沙成丘,碧波有狐。」字型小得侷促,惜字也如金,像是嫌奚家墨一年比一年貴似的,捂著不給人看。
他神色依然平淡,只是上下掃視。身側的食盒對半敞著,裡面一片甜膩,正等人來拈來嘗。
「破月部當年被窮髮禿子們攆得孫子一樣,怎麼著還認賊作父?我看就是這幽州草場長得好,爛心肺的人又想來分一杯羹。」
赫連允摩挲過域圖,彎出扳指微微點弄,劃過兩指寬的玉川江水:「他們未必是要圖謀幽州,倒是有意南下。」
當日荒唐刺殺的人,不過是潑出來的幾個草率廢棋,如今看來,竟是個投名狀。
投的是南郡書,叩的是玉京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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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尖聲叫喚,利得像鋼絲滑動,磨得人頭腦緊繃。
周檀終於從樹坑裡撈起了造價頗貴的劍鞘,他拎著袖子擦過泥灰,揣進懷中反手出劍。
佩劍看著有些累贅,覆了薄金劍衣還要嵌珠子,像個擱在展櫃裡的風月物件。但這風月氣在三尺劍鋒翻出時,一把散了個乾淨。
三尺水,講的是白鋒素淨,拔劍斷水。
「裝神弄鬼。」赫連聿掀了眼側耳聽,她躬身曲膝,只等著近戰,短刀也暗自收著。
可這近戰等著等著也沒等到,又是一段死一般的無趣沉寂。
兜圈子成了另一方慣用的伎倆,竹林裡轟隆掉下假貨編織成的草皮,揭掉了低矮山洞的草綠殼子,半禿的洞口忽明忽暗,似乎有一線光。
「進去?」赫連聿望他,在袖後振出三寸箭鋒,連帶著褪下的羅裙一齊釘上樹梢頭。
綠羅裙招搖地飄,生怕有人瞧不見,南郡染出的天水一般的碧色,比竹林也嫩。
「有何不可?」周檀瞄著她挑眉,摺扇一掃,矮身先入了洞口。
兩人悶著頭走,在狹窄的洞道里肩碰上肩。赫連聿去懷中掏燈燭,裡衣中衣食住行的物件竟然裝得一應俱全。
「若說這是圈套,似乎有些直白了。」她摳著餅子先啃。
「既然來了。」周檀又擺起懶散的面色,去捉她手中的盛水皮壺,在耳邊晃著聽了聽聲。
這山洞九曲迴腸一般,過了一彎還有一彎,嶙峋利石戳著肩背,似乎能帶出血痕。流水聲偶能聽得見,走遠了,人的呼吸也開始入耳了。
是個四通八達的鼠穴,裡面藏著的卻是人,一群群的人,麻袋一樣堆在一起,看不出是生是死地擠成一團。
那婦人靠在鐵柵欄後顫著,手裡握著短得可憐的一把竹刃,倉促削來的鋒分毫不利。
太可憐了,連自戕都不夠的短短一道青鋒,在她黑黢黢的沾油手指裡突出一截子。
周檀衝著她搖頭,拎著左顧右盼的赫連聿沒進山石的縫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