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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思朵權力不小,手底有人,眼下卻是個妥妥的光桿司令,沉山騎在駐地被拖住,她在帳子中恨恨兜轉,意識到無人可用。
「沒人……」她冷然說:「沒人可用。」
中帳與窮髮部纏鬥多年,互相知道對方幾斤幾兩,他們分明是想把初來乍到的逼到最前線,那些試探都是小事,如今才見真章,周檀捏緊指尖:「讓軍械部後撤。」
「後撤到什麼地方?」
「去幽州。」周檀一錘定音,說道。
「好……」塞思朵扯起脫了一半的重甲,悄無聲息揉痠痛的肩背,她啞聲道:「先走一步。」
周檀按赫連允進床榻,壘上層層被褥,沒什麼遲疑地向外去。
三步沒回頭,再往前卻有點走不出去,他緩慢回身,擦拭被汗粘得粘膩的碎發,收回指節,掀簾而出。
瀚海戰馬從門前撞入,兩蹄濺出沙塵,赫連聿從馬背上直接一步躍下,周檀沖她輕微地搖搖頭,赫連聿快走幾步,壓低聲響:「我同她去。」
「別去……」周檀扯出一絲笑來:「守著他。」
赫連聿立刻張嘴,她想要反駁,卻不知該說什麼,她捻著衣擺,看周檀披雪挾風向前,縱身上馬去。
簾幃被疾風吹落,遮掩漫上來的藥腥氣,陸承芝穿一身暗紋青衫,挽袖攪勺,遠遠與她對上視線。鬢髮吹散,遮住白得無血色的面頰。
視線一觸即分,陸承芝揚起嗓子,刻意說道:「沒什麼事了,過勞而已,多歇歇就好。」
赫連聿站在帳前,牙根一陣腥苦。該來的擋不住,她心裡想,再遮掩也是欲蓋彌彰,若非無人,如何會讓人生地不熟的人闖到最前陣去?
中帳絕不可無人守衛,將她和塞思朵分開,一人一方,已經是最優的選擇,兵力均衡,不至於將所有砝碼壘在一道關上。
可週檀並非別無退路,他要後撤才是合情合理。但她連周檀的影子都沒抓住,那人走得腳不沾地,幾乎快飛騰起身來。
中帳僅剩的人馬被調動,徹夜趕赴山口,燕山轟隆一陣後,沒再發出什麼驚天駭地的動靜來,但周檀知道那並非地動,只是不知是炸藥火藥,還是什麼更離奇的物什,他微微抬眼,天色灰濛,是大雪要到的跡象。
新甲的腰寬收緊過,勉強合身,周檀挽住韁繩,撈起那把停置門前的王刀,鋒稜倒映波光,長得墜到膝蓋。
他發力,刀柄上了肩。肩膀一矮,他微微一笑:「當真是沉。」
雪來得早,沒等天陰,已經伴著日光飄起雪片。
周檀披著風翻身上馬,重甲肩線寬了點,被鐵繩纏幾圈釦緊了,覆在瘦窄肩頭上。
他長了些肉,不再顯得弱不勝衣,但削肩兩道還是薄,薄得甲衣鬆散地動彈。
諸天皆白,投下的日光忽明忽暗,三兩扈從自山盡頭縱馬過河,摻著碎冰的水濺上馬下鐵掌,響成一串涼聲。
重盔遮住一道眉,再看不出繾綣似霧的春風眼波。他指關相互擊打了幾下,拍下層紛紛薄雪,沉肩接住了盤旋而下的玉爪。
幼鷹換了羽,皮下傷口已愈,張開翅翼又是一派威風,終於有海東青的模樣了。
他單手持韁,縱馬便起。破月金弓臥在背上,弦月一輪灑著金。
退雪波隔過護指停在掌中,獸一樣蟄伏不發。箭簍也配了個齊活,一路敲擊著雪色的馬身。
這人像道刺進漫漫風雪中的白月之箭,開弓了便狠絕到絲毫不回頭。一時無人言語,但聽馬蹄疾。
赫連聿背對陸承芝,慢慢開口說道:「陸家女,會握刀吧。」
「會……」陸承芝有條不紊,煎煮藥草:「一頂帳子還是守得住。」
「換個帳子……」赫連聿說:「太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