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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君澈重回靈堂時,兩隻眼睛都紅通通的,苟玳溫柔地抱住他,沒有說話。
輪到苟玳走上靈堂後的高臺。
他原本寫了一段非常標準的悼念詞,如果悼念詞也有合集精選,他手中這篇是一定能被收錄的水準。
然而此刻,他將悼念詞疊好,收進了口袋。
他看著靈堂上眼紅如兔子的青年。
在苟玳的人生裡,他似乎永遠比同齡人早熟。所有人都評價他——優秀、溫柔、成熟,可沒人知道,在這副好似無懈可擊的皮囊下,有多少被偽裝的痛苦和自卑。
「君澈啊。」苟玳忽然道。
靈堂上的青年抬起頭,看著遺照上圓洞。
靈堂的角度,看不到牆內的情況,但梁君澈依舊很執拗,將視線牢牢定格在那。因為他知道,對方一定正在和自己對視。
「從前有個小男孩,他活得很累,因為他很想像別的小朋友一樣,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他真的很努力,從不給父母添麻煩。」
「父母常常忘了回家,他還很小的時候,就會踩著木板凳,自己開煤氣灶做飯。他什麼都要當第一,因為想成為父母的驕傲。可就算他傾盡全力,父母還是離婚了,都不要他。」
「他很小的時候就會思考哲學問題,他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每次放學,他都只能看著其他小朋友,熱熱鬧鬧地被父母接走。校門口,小朋友會撒嬌地對父母說:媽媽,我想吃那個炸串。家長就會說:那是地溝油,髒。」
「那時候,他就會給自己買一大包的炸串,在所有小朋友艷羨的目光裡。他會抱著炸串,一個人走在小城的老街上。那座城市經常會下雨,並且總是突如其來。他就躲在別人家的屋簷下,看著被水浸透的青石板地面,一點點啃著涼掉的炸串。」
「涼掉的炸串,真的不好吃啊。」
「他開始自暴自棄,既然這個世界拋棄他,既然他竭盡全力也無法挽留最後一點體面,那乾脆就躺平好了。」
「好在上天沒有放棄他,沒有給他父母,卻給了疼愛他的外公外婆。外公會每天換著花樣研究好吃的做給他;會去做工廠女工做的零工,為了幫他買一臺電腦;會拿著為數不多的養老錢,幫他挑選教輔,雖然連版本都買錯;會在他中考拿第一時,走了三條老街,一戶戶告知:我孫有出息了。」
「他開始變得溫柔,這份溫柔是外公給他的,一個和善、積極、樂觀又努力的老人。」
「一直到高考結束,他準備帶外公來一場天南海北的旅行,卻被告知,他的外公,在他高考前的一個月走了。」
「他很痛苦,可這份痛苦和小時候被父母拋棄不一樣。因為他已經長大了,他不是男孩了,不能再像孩童一樣肆無忌憚的任性,他需要繼續維持一份體面,成年人的體面。」
「他開始寂寞成長,用無懈可擊的包裝,去掩蓋內心怯懦、不安、悲觀的自己。他的表象光鮮亮麗,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底是一汪寒潭,那是他十多年都強忍著不曾流下的淚水,卻在心底聚成了一個湖,一個世界上最小的湖,一個他始終也走不出的湖。」
「直到他遇到了梁君澈。」
「那是一個跟他截然相反的人。他們明明有相似的經歷,可他努力維持的體面,對方似乎毫不在乎。他很羨慕對方的灑脫,我行我素,從不趨利避害,也不在乎做的事情是否有結果。」
「他被他吸引,他選擇和他一同前行。」
「可他心底早已有了答案,因為他漸漸察覺,他們所謂感同身受的過往,都是一場假象。」
「他是鴕鳥,他愛體面,他貪戀有人同行的溫暖,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選擇沉默。」
「直到現實也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