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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騙過人,也曾經被人欺騙。他受過別人的鄙視,也曾經鄙視過別人。他吃過苦頭,也享過富貴。到如今,細思量,卻如過眼煙雲,毫無痕跡。這一切,都是為何?
百般思索,蘇玉無法回答這些問題。他想去請教莊周,又怕再次受到莊周的嘲謔,因此不敢登門。
這天,蘇玉拄著一根柺杖,獨自一人來到澤邊散步。遠遠看見莊周在水湄釣魚,數次想過去與他搭話,卻覺得腳下有千斤之沉。
莊周已注意到蘇玉在一邊踟躕不決的樣子,他完全理解蘇玉的心情。人在經過一次重大打擊之後,往往會產生向善之心。他的天性良心會逐漸顯露出來,他會對過去的所做所為感到羞愧,同時對人生的未來產生疑問。這時候,人最需要幫助,最需要友情,最需要溫暖,最需要同情。
於是,莊周收起魚竿,朝蘇玉走過去。他來到蘇玉面前,說:「你身體好些了嗎?小心受著風寒。」
蘇玉一聽,蒼白的面上湧出一片紅暈來。他抓住莊周的手,良久,才哽咽著說:「先生,我有愧於您,您還如此大度,我蘇玉無地容身啊!」說著,低下了頭。
莊周笑著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蘇玉抬起頭,似有所言,卻長嘆一聲,欲言又止。
莊周扶著蘇玉,來到一片乾淨的草地上,兩人席地而坐。
然後,莊周說:「你好象有什麼難言之隱?請直言吧。」
蘇玉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最近,我病臥在家,經常想到:人活一世,應當追求什麼?但是,又自慚形穢,覺得我這樣的人,也有資格問這種問題嗎?」
莊周說:「有何不能!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讓你在輕鬆愉快之中如雲開冰釋。
「秋天到來了,雨水增多,河流上漲,河道變寬。兩岸之間,本來近在眼前,而現在,即使站在河中的小洲上,也看不清對岸的牲畜是牛還是馬。
「於是,河伯欣欣然樂不可支,以為天下之水皆聚於此,天下之美盡歸於己。他順著河水,向東而行,這天,來到北海之濱,河水入海之處。
「他向東而視,只見浩瀚的大海與天相接,水天一色,茫無涯際,直看得他頭暈目眩。相比之下,自己所擁有的那些河水真是太可憐了。
「於是,他若有所失地對北海之神若說:『我以前聽人說過這樣的諺語:『聞道者,以為莫若己者,』說的就是我啊!我曾聽過有人以為孔子之學為淺薄,伯夷之品性低下,我當時不信,今天我才信以為真了。今天我看到大海之無窮,才知道學問之難窮,道理之無盡。我如果不到你這兒來,就危險了,我就會終身見笑於大方之家。
「北海若說:『井中之龜不可語之以海,是因為它拘束於井中狹小的空間;夏日之蟲不可語之以冰,是因為它侷限於夏季短暫的時間;一曲之士,不可語之以道,是因為他侷限於世俗的教育。今天你離開了自己處身的岸洲之間而來到大海,你見到了大海的浩瀚無際,你便知道了自己以前是多麼渺小。因此,我可以給你講一講至大之理。
「『天下之水,以大海為最:萬川歸之,不知何時而滿;尾閭(相傳為水出海處)洩之,不知何時而竭。無論春秋,不管旱澇,大海的水都不會減少,它超過江河,不知多少倍,但是,我北海之神從來沒有因此而自以為多。
「『我自以為我來源於天地陰陽之氣,我在無窮的天地之間,就象一塊碎石小木在大山之中一樣,是微不足道的。』
「河伯插問:『您如此闊大,還是微不足道的嗎?』
「『當然。我亦如此,何況他物。若以數計之,四海在天地之間,唯道不象四個小孔穴在大澤之中嗎?中國在海內,難道不象積米在巨大的糧倉中嗎?天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