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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臨近傍晚,許穆馳累了,想起身去一堆舊書架上找舒黎知說的那本《詩經譯註》,剛站起來就看見舒黎知拄著拐,由馬阿姨攙扶著,氣呼呼地盯著她看。
許穆馳立即像做錯事的孩子那樣快速走到舒黎知面前,聲音低的像蚊子:「姨,姨奶奶」,她有些猶豫,現在還能不能這樣叫呢?
舒黎知輕輕敲了敲柺杖,氣鼓鼓地說:「還知道叫我姨奶奶?看來沒忘了我!」
馬阿姨在一旁給她使了使眼色,她會意又順從地走到舒黎知身邊,語氣稍微松落了些:「我哪敢忘,我這兩天泡圖書館,累了就給您找藏書呢。」
舒黎知冷哼:「原來是為我找書,才這麼久沒來看我?那我的黑茶呢?」
「啊?」
許穆馳的眼眶酸酸的,舒黎知還是願意搭理她的。
結果就是許穆馳快速飛奔回宿舍,以送茶之名,被扣在舒黎知那裡吃晚飯。
舒黎知特意讓馬阿姨提前走,一老一少坐在桌子上,靜寂無聲,老的緊繃著臉,一臉嚴肅,小的始終低著頭,不敢做聲,一副等著挨訓的樣子。
許久,舒黎知放下筷子,嘆了口氣,說:「吃不下就別吃了,去給我泡壺茶,我們聊聊吧。」
兩人坐到沙發上,正對著窗外的梧桐樹,受到颱風影響,搖曳的厲害。茶几上新泡的茶散著裊裊餘熱,許穆馳熟練地二泡之後,倒了一杯遞給舒黎知。
舒黎知接過茶杯,略微笑了笑,說:「這梧桐和頌城黑茶還有一段往事,我講給你聽聽。」
許穆馳有些意外,隨後乖巧地點點頭。
「這片梧桐,生的很好,天氣好的時候我們一群人就喜歡在梧桐樹下席地而坐,憂國憂民,作詩談理想。我讀大一的時候參加了詩社,認識了一個男孩子」
舒黎知在一片茶香中展開了回憶,埋了半輩子的心事,竟有這樣的機緣巧合講給那個人的孫女聽,當然她隱去了那個人的名字。
許穆馳聽著出神,聽舒黎知講到好玩的地方忍不住笑:「姨奶奶,原來你為了製造偶遇想了那麼多方法啊,那本書其實是為了給他的對不對?」
少女的那點情愫無論在什麼時代總是有共鳴,舒黎知笑了起來:「鬼丫頭,」她放下茶杯,輕嘆:「我的心意到走之前都未說出口,他的心意也從不肯說。但我想我們彼此都是知道的,說不說出來也無妨,感情也不是說出來的才深厚。」
許穆馳不解:「為什麼不說出來,最後沒在一起不遺憾嗎?」
舒黎知看著窗外的梧桐,點點頭:「遺憾。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
「我嗎?」許穆馳微愣。
舒黎知緩緩:「我不說出來,是因為有我的難處,有那個時代的難處。家國不定的年代,想要無所顧忌地談感情是多難的事情。我生在資本世家,家裡把財產都轉移到海外,離開是必然的。我想過為了他留下來,可我怕以我的家世情況,留下來就是連累,所以還不如不說不留。他不說出來,應該也有他的難處。」
許穆馳跟著嘆了口氣:「好像感情裡都會有很多迫不得已。」
舒黎知微微笑了笑「可是我後悔了,我後悔當時沒有選擇留下來拖累他。」
許穆馳詫異:「為什麼?」
「因為是我沒有信心去徹底介入他的人生,是我沒有為自己努力爭取一把,或許他以為我不想留下來,所以沒有開口挽留。我們總是覺得自己在為對方好,卻沒有問過這是不是對方希望的。選擇留下來,哪怕經歷世事變遷,經歷人生艱難,經歷人情冷暖,那都是彼此最好的人生,這也是彼此一種不信任吧。」
舒黎知明明說的很平靜,許穆馳卻從自己和她的眼睛裡感受到兩人隱匿著的巨大的情感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