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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從來沒覺得省城的機場是這樣小。記憶中,熙熙攘攘的出發廳,幾十個辦票視窗一個挨一個,好壯觀‐‐後來去了很多別的機場,才知道,大機場是會明確劃分各大航司辦票區域的。
當年爸爸帶著她,兩人一起對著螢幕上密密麻麻的訊息尋找每個航空公司對應的辦票視窗,爸爸擠到前面問詢,差點被人當成是插隊的,其實他只是確認一下他們沒有排錯隊罷了。
當時媽媽留在家裡陪弟弟備考,他自然也想來,但中考複習一天耽誤不得,權衡再三,爸爸發了話,他一個人去送就行,孩子放假又不是不回家了!
沒想到竟真的沒回過家。去程的機票是報銷,放假探親可沒人管,國際航班往返一趟對普通家庭來說是要命的,家裡給小偉疏通去縣一中要交錢走關係和花學費,爸爸生病需要錢,小偉退學去讀航運職專需要錢,往單位塞人需要錢……總是緊巴巴的。見夏待在四季長夏的地方,漸漸也沒了寒暑節氣的儀式感,一晃眼,四年就過去了。
和家的聯結,在這四年裡,徹底被撕斷了。
好像也沒那麼想家,那便不回了,反正也不是我的錯,反正,沒有一個人說,小夏,爸爸媽媽想你。
沒有理由回去。
畢業求職時,她在這家公司走到了終面。它對大中華區管培生最具吸引力的條件是不定期輸送員工去新加坡或美國,很多人拿著工作簽證出國,時間一長便留下了。這也是frank的聰明之處,赴美員工普遍勤勞,成本低,工作簽證極大提高了員工忠誠度。
然而陳見夏本人就在新加坡,吸引她的恰恰相反:面試時,雞肉叻沙cfo詢問她,我們正在積極拓展大中華業務,你的背景很適合被派駐回國內,你會不會因此有顧慮?
陳見夏表面矜持了一下,說自己在同時考慮幾家的公司,這一矜持,最終拿到的offer薪水便又漲了一些。其實內心深處,她早已因為這個可能的派駐而完全傾倒。
她自己都不肯承認她發瘋一般地想回家,不願再做異鄉人。雖然北京、上海哪裡都不是她的家,但她想念國內的街頭,想念字正腔圓的中文,想念有冬天的地方,想融入人海,安全地成為其中面目模糊的一滴水,想一口吃的,想念一種氣息……
比如此刻冷風吹進身體,凜冽的鐵鏽味道。
她其實一直在等一個回家的理由。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呼喚過她,他們彷彿都在說,不是你自己要走的嗎,當初不是即使做個撒謊虛偽、自以為是的逃兵都要瘋狂逃離嗎?你就是回不來,同學聚會和公司年會的時間衝突、家人生病的時間和省提名備案的時間衝突……
人可以和土地結仇,土地也是會報復人的。
土地睚眥必報。
包括老家在內的幾個鄰近縣城幾年前被正式劃為省城新區,所有人都歡天喜地地失去了故鄉。陳見夏家盼著拆遷,但北方最不缺的就是土地,縣城老城區維持原狀,曾經一片荒蕪的公路旁平地起高樓,學校、區政府統統轉移,盼望無果,他們家便將新房買在了省城與縣城之間的新開發區。
計程車司機冬天夜裡趴活不容易,聽到陳見夏報的地址距離機場很近,比跑進市區少了三十多塊,立刻低聲罵了句髒話。
他發動車子,卻不抬計價器,見夏知道,恐怕是要開上路再跟她要個&ldo;一口價&rdo;。手機一直開著公放,司機在群聊裡指桑罵槐,句句不離下三路。陳見夏不聲不響地撥通了電話,對人工客服說:&ldo;你聽。&rdo;
司機不敢罵了,說,妹子,啥意思啊?
&ldo;駕駛座背後貼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