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第1/2 頁)
這些竹簡皆是漢時傳下來的,至今已近三百載,山川永在,王朝更迭,而這些古老的竹簡和文字也早在歲月的吞噬裡被消磨得斑駁不清了。竹片為蟲所蠹,緯繩幾近斷絕,只有殘缺不堪的文字留了下來,說是謝氏的傳家寶也不算誇張。
謝窈深思熟慮地想過,這幾百斤竹簡要帶走談何容易,便向崔荑英要了一些紙墨,將經義謄寫下來,迫不得已之時便只能舍竹簡而留紙書。
原本她還擔心崔荑英會懷疑她索紙墨別有用心,而她記憶力卓絕,過目成誦,本也不用謄寫的,只為了穩妥起見還是開了口。好在崔荑英並未起疑,反倒幫她一起謄錄。
「這些竹簡,倒比我們幾個的年齡加起來還要大。」一章《尚書》錄罷,崔荑英擱筆揉揉痠痛的手腕,笑說道,「夫人出身陳郡謝氏罷?可真是詩書傳禮的大家。」
「叫崔娘子見笑,若論家族淵源,怎敢與您所在的清河崔氏相比。」
謝窈接過她抄好的一卷書紙,柔音清泠如流水。二百餘年前,晉室失道,五胡入華,部分士族南遷至建康擁立藩王建立新的晉王朝,她的家族便是其中之一,其時,陳郡謝也不過是個中品士族,後來在淝水之戰中擊退氐秦勒石記功,這才一躍成為南渡士族之首,與琅琊王氏齊名。
但清河崔氏卻是從漢時便綿延不休的大族,「門榜盛於天下,鼎族冠於海內」,與之相比,謝氏倒有些不夠看了。
「時光荏苒,風流雲散,如今的清河崔也只能算是差強人意而已。」荑英神色淡淡,絲毫不以家族為念,頓一頓,「畢竟,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麼?」
她話中另有一番深意。這些天大王一連數日不曾踏足此間,也沒再傳召過謝氏女,荑英心裡明白,必是謝氏女那夜行刺的事惹怒了他。她原也為之憤懣,然轉念一想,謝氏女出身南朝,對大王心懷恨意也是人之常情,她並不能過多苛責什麼。
這話不過是勸她安生跟著斛律驍,謝窈莞爾一笑,並未理會,指了經義上一個缺筆的「願」字問她:「娘子的『願』字如何少了一點?」
「夫人有所不知,我朝皇太后陛下名『滿願』,我國謄錄文書『願』字皆減去一點,為尊者諱。」
滿願。
謝窈將這名字在心中默唸一遍。這原是釋教用語,意謂願望都可實現,心道,不知是背負家中長輩怎樣厚愛與期許的女子,才會被取以「滿願」之名,向神佛祈求她之所求皆可成真。
想起遠在南朝的家人,她眼角微酸,隱約閃過了一點淚意。崔荑英道:「夫人可是想家了?」
謝窈揚起臉,任窗外灑進的細碎明光照耀在她雪白的臉上,近乎痴迷地,瞧著被窗欞畫出的一方白雲清空:「雁飛故鄉,狐死首丘,焉能不想。」
「夫人出身陳郡謝氏,陳郡在北,如何不是故鄉?何況夫人已跟了魏王殿下,日子還長著呢,焉知日後沒有回鄉之日?」
「他不會放我回去的。」謝窈螓首輕搖,一滴淚無聲落在衣襟上,苦澀一笑,「荑英姑娘,我知我不該和你說這些。我一殘花敗柳之身,得蒙魏王寵幸已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本不該再生離開之心。可家中老父尚在,為人子女卻不得侍奉,我心中實在難過。」
荑英無父無母,自小在叔父家寄人籬下地長大,直至跟著斛律驍才得了幾年安生日子,自是不懂這親情羈絆,但見美人垂淚,心中亦是一片柔軟,柔聲勸她:「做父母的沒有不心疼子女的,夫人且安心跟著我們殿下,好好地活下去,這才是對令尊令堂最好的安慰。」
「家慈已經去世七年了。」
崔荑英忙不迭道歉。卻聽她又道:「馬上就是盂蘭盆節了,我聽聞釋教經義裡有目連救母的故事,寺廟裡會舉行盂蘭盆法會,濟度苦難、報謝父母。我……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