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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出了事兒,受罰的往往都是靳岄。
靳岄卻一點兒不惱那西席先生。老頭兒雖兇,但十分疼他,戒尺打了手心,隔日總會給他帶些吃食安慰:或是梅花包子廣寒糕,或是李子旋櫻桃煎,又或是炒銀杏炒栗子,熱騰騰裹在手巾中,珍而重之地在靳岄面前開啟。
靳岄鼻中發酸,打了個噴嚏。
白霓敲敲窗:「公子冷麼?」
「不冷。」靳岄縮排軟被與大氅中,「我再睡一陣,你不必擔心。」
他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馬車搖晃著,他又回到了清蘇裡。回門的姐姐帶了許多糕點,姐夫偷拎一壺摻了酒漿的梅汁,隔壁方尚書的雙胞姐弟在牆頭喊他出門玩兒,管家撿的狗兒在花下睡覺,母親則挎著小竹籃在院中打果子,父親……靳岄沒夢見靳明照。
他跑出家門,卻見四野茫茫。遠之又遠的地方立著個高大人影,身負鐵甲手持長劍,正大聲喊他。
「岄兒——」
「爹!」靳岄朝他飛奔,卻被雪地絆倒,「爹爹!你來接我麼!」
那人卻不答,只是一聲聲喊他,又痛又不捨。靳岄沒法從雪地裡站起,放聲大哭。
這回再醒,他流了滿臉的淚。車隊停了,靳岄聽見外頭有融融人聲,火光徜徉。他胡亂擦了把臉,振作精神。
車外,近百氈帳列布平原,燈火通明。
大瑀質子的車隊抵達燁臺營寨時,賀蘭碸正在奮力擦洗狐裘。
他回家穿好衣裳,發覺狐裘內側沾了自己的血,認真擦洗大半日,淡紅色的血跡仍死死黏在狐裘淺灰色內襯上,難以洗去。
外頭人聲吸引了賀蘭碸,他剛一出帳,立刻瞧見虎將軍沖自己招手。。
虎將軍正和白霓商討住帳安排事宜,招來賀蘭碸道:「你懂的漢話多,陪著聊聊天。」說著把他推進一旁的小帳。
帳子中只有靳岄一人。目色流連中,他看見賀蘭碸墨黑色眼珠裡閃出幾分幽昧的透綠,仿似狼瞳。
緊接著進來位士兵,有北戎人也有大瑀人,分列兩旁站直,緊緊盯著兩人。
見賀蘭碸一臉不耐又站得筆直,靳岄不禁問:「吃糖麼?」
他從懷中拿出紙包,裡頭還剩三顆獅子糖。
賀蘭碸猶豫一會兒,終於敵不過那糖的甜香,小心拈了一枚。糖塊乳白中透著幾分琥珀般的玲瓏,獅子形狀,他左右看看,放進口中,頓時睜大眼睛。
靳岄一下笑了:「好吃吧?」
賀蘭碸沒吃過這等好東西,細細地含著品著,滿是驚奇。靳岄又往前遞了遞,盡力友好:「你都拿著。」
賀蘭碸撕開那紙,小心包了一顆糖放入口袋,又筆挺站直。
靳岄只覺無趣,最後一顆自己吃了。帳內陳設簡單,是士兵值夜暫住的地方,他走了一圈又回到賀蘭碸身邊:「你叫什麼名字?」
賀蘭碸說了,靳岄又問他怎麼寫:「北戎文字我識得不多,你會寫漢文麼?」
賀蘭碸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寫,三個字硬寫出四個的寬度,寫罷他又匆匆用腳蹭去,不讓靳岄多看。
「我叫靳岄。」靳岄也在地上寫。
賀蘭碸不認得,乾巴巴道:「什麼意思?」
靳岄笑道:「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賀蘭碸:「聽不懂。」
靳岄放棄了,愈發堅定北戎人不好相處的想法。兩人無言枯立,周圍幾個士兵無言呆看,帳中沉悶無聊。
賀蘭碸不肯開口,靳岄只得搜腸刮肚想些話題來與這北戎少年示好:「你去過大瑀嗎?」
賀蘭碸:「我不喜歡大瑀。」
靳岄想看賀蘭碸眼睛,又不敢看得明目張膽,沒話找話說地與他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