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第1/2 頁)
秦眠香叫道:「你盼我點兒好!」
後來她又壓低聲音問他:「師兄,你給我交個底,我聽說宋老闆給你開的每月包銀都破萬了?」
孟月泠說:「少打聽。」
秦眠香說:「行,不打聽。那他給你開了這麼高的價,你不說在上海演幾場《醉酒》?」
孟月泠拒絕:「不演。」
「為什麼不演?天津都演了,上海怎麼不能演,你不能厚此薄彼。」
「沒行頭。」
秦眠香大惱:「放屁,那你在天津難不成穿的官中行頭?我不信。」
孟月泠懶得理她,準備換身衣裳出門。
秦眠香追著問:「你的行頭呢?我還以為你爹把他那身兒老佛爺賞的蟒送你了,誰讓你以前沒唱過……行了行了,那我把我的蟒借給你,你唱一場讓我學學總行罷?」
私房行頭都是按照角兒的身形尺寸裁定的,他要是穿她的行頭,怕是要露一截兒腳踝。孟月泠冷聲答她:「特地給你唱一場當教學?秦老闆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太大了。」
秦眠香知道,要論挖苦人她比不過孟月泠,但她會煩人。
那年孟月泠攜丹桂社在上海呆了整整半年,主要在四雅戲院掛牌演出,偶爾受邀到大新舞臺跟師妹秦眠香合演幾齣雙旦同臺的戲,譬如《樊江關》,他扮樊梨花,秦眠香扮薛金蓮,還有《虹霓關》,他扮東方氏,秦眠香扮丫環,自然都是秦眠香憑藉師兄妹的情分促成的。
亦有秦眠香到四雅戲院與孟月泠合演,《白蛇傳》她唱白素貞,孟月泠唱小青,《四郎探母》她唱鐵鏡公主,孟月泠唱蕭太后……孟月泠唱白蛇和鐵鏡公主不少,唱青蛇和蕭太后倒罕見,師兄妹二人不爭戲份,孟月泠名聲在秦眠香之上,但亦肯為秦眠香作配。
上海灘的戲迷皆贊兄妹情深,滬外之人則無不艷羨,還有票友痴妄奉天的餘秀裳若是也在就好了,動盪不安之下,倒算得上一段滬上佳話。
連雨不知春去,亦不知夏去,天津驟然下了兩日的雨,這天佩芷本來穿著旗袍出門,姜老太太院子裡的小荷追出來非讓她多添件針織開衫,一襲風吹過,佩芷驚覺秋天竟真到了。
那天是舊曆九月初一,段青山請傅棠品茗,傅棠又邀了佩芷,二人一同前往傅府。門房引著二人進去的時候,佩芷還在小聲跟傅棠嘀咕,她不懂茶,分不清他們口中的雀舌還是毛尖。
至於她今日來的原因,一則是梨園前輩段大賢請私宴,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她當然願意跟著來。二則是傅棠說,段青山是個老饕,家中的廚子來頭都不小,還有個專門做點心的師父原來是宮裡邊的……佩芷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兩人低聲說著話,快要踏進廳堂的時候,裡面迎出來了個穿蜜合色旗袍的女人,肩膀還掛著條蜀錦披肩,眉眼同樣有股英氣,但跟佩芷的截然不同。
若用軟硬來區分,佩芷的英氣是硬實的,必是不可折的性烈女子。但她的英氣是柔軟的,不如佩芷那麼明顯,整體的氣質看上去更顯溫婉。
對方還沒開口,佩芷先問傅棠:「這是……」
段青山無兒無女,妻子早逝後他並未再娶,至今獨身一人。徒弟倒是不少,但沒聽說有這麼漂亮的。
傅棠跟那人對視了一眼,啞然失笑道:「你都在臺下看過她那麼多場戲了,如今人站在你面前,你倒不認識了?」
佩芷滿臉驚訝,顯然不相信。
袁小真已經朝她伸出了手:「姜四小姐,我是袁小真。」
佩芷和她簡短地握了一下手,還是難以置信:「你竟然是女的?」
傅棠嗤笑:「我早就要帶你去後臺見她,看看她卸了裝的模樣,你非不去,說這剛唱完戲渾身是汗的臭男人沒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