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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不說朕也知道!&rdo;他向裴玄靜俯下身來。不知是由於過度恐慌，還是直逼而來的龍涎香氣使她頭暈得厲害，連他的話音聽起來都斷斷續續了，&ldo;朕只是不太明白，你寧願聽從皇太后，聽從漢陽公主，為什麼偏偏不願聽從朕?&rdo;

裴玄靜抬起頭：&ldo;她們不都是陛下的至親嗎?&rdo;

&ldo;那又如何?&rdo;

&ldo;陛下的母親和妹妹，怎麼可能害陛下。她們這麼做，一定是為了陛下好。&rdo;

&ldo;哦?你是這樣想的?&rdo;他的話音中充滿諷刺。

裴玄靜硬著頭皮說下去：&ldo;並且我相信，找出真相總是有用的。&rdo;

&ldo;真‐‐相‐‐&rdo;他拉長了音調，&ldo;是啊，朕差一點兒忘記了，你是女神探嘛，最大的愛好就是探究真相。那麼你來告訴朕，真相到底有什麼用?&rdo;

&ldo;有了真相，才能伸張正義，懲惡揚善。也才能‐‐&rdo;裴玄靜猶豫了一下，&ldo;至少能夠不留遺憾。&rdo;

他點了點頭：&ldo;說得好，很好。朕記得，《蘭亭序》的真相，《璇璣圖》的真相，都是你一手解開的。所以，正義得到聲張了嗎?善惡得以彰顯了嗎?你的遺憾消失了嗎?&rdo;

裴玄靜愣了半晌，才迷茫地回答：&ldo;我不知道。&rdo;

&ldo;沒有!&rdo;他厲聲道，&ldo;你明明知道沒有，卻不敢承認!女神探的勇氣到哪裡去了?你的膽魄難道都是用來欺君的嗎?&rdo;

裴玄靜咬緊牙關。

&ldo;更何況，究竟什麼是正義，什麼是善惡，由誰來決定?你嗎?&rdo;

裴玄靜抬起頭：&ldo;當然不是由我。我以為，決定是非善惡的，應該是聖賢的道理，還有人心。&rdo;

&ldo;道理是死的，但人是活的。&rdo;他的語氣出人意料的誠懇，倒像在和她推心置腹，&ldo;至於人心嘛，就更加多變難測了。因而在朕看來，統統靠不住。&rdo;

見裴玄靜沉默，他又思忖著說：&ldo;比如說，方才你談到朕的母親與妹妹所為，都是為了朕考慮。當然了，從聖賢的道理來講，此為人倫;從平常的人心來說，這是親情。都沒有錯。然而，事情偏偏不是這樣的。&rdo;

&ldo;不是嗎?&rdo;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ldo;朕還以為，即使對同一樁事實，換了不同的人來看，還是會有不同的認識。對聖賢的道理，亦會有不同的解釋。無非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私心。&rdo;

裴玄靜思索著他的話，一時竟無言以對。

&ldo;任何一個人所理解的正義，都是從一己、一家，最多一族出發。唯有朕，是從天下出發。這就是為什麼，像武元衡、裴度這樣真正的有識之士願意效忠於朕，因為他們懂得，只有忠於朕，才是忠於大唐，忠於社稷，忠於全天下最大的正義和最根本的善。你明白嗎?&rdo;頓了頓，皇帝一字一句地說，&ldo;真相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真相必須歸於朕。因為只有這樣，你所追求的正義才能歸於大唐，歸於天下!&rdo;

裴玄靜的思緒亂作了一團。

他再度向她俯下身來：&ldo;你還有什麼要反駁的嗎?&rdo;

她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他微笑著伸出右手：&ldo;很好，那就把匕首交給朕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