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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再沒有誰比閹人更能體會生之殘缺的痛了。
吐突承璀已經是大唐最顯赫的閹人了。權勢和財富,他都應有盡有。但他的人生中沒有男女之情,也從未體嘗過魚水之歡。所謂的欲仙欲死、死而後已的極樂,是他永遠無法企及的。他也沒有家庭和子女,百年之後,將不會有子孫後代為他立祠祭奠。對於這樣的人生,吐突承璀並不留戀。所以他不希求長生,更無意成仙。他倒是偷偷地在青龍寺上了最優厚的曼荼羅供養(只比皇太后和皇帝差一點點),為自己的轉世虔誠祈福著。
偏偏最近這一兩年,也不知怎麼的,皇帝開始走火入魔般地追求起長生成仙來,令吐突承璀始料未及,還產生了一種極其不詳的預感。
他真的打算要勸誡皇帝,只待找到合適的時機。但皇帝在柳泌煉丹一事上的態度,不僅堵了諫臣們的嘴,也讓吐突承璀徹底死心。他太瞭解皇帝的性格了,一旦皇帝下定決心要做什麼,天地亦不能與之爭。吐突承璀只能回到一味奉迎的老路上。
可是誰又能想到,那邊一個柳泌煉丹還沒完,這裡又跑出一個裴玄靜搞起羽化成仙來。
吐突承璀心情複雜地注視著裴玄靜,怎麼看都只是一個柔弱清淡的小美人兒,卻比任何人都難對付。他對她實在是又恨又懼又困擾又好奇。
吐突承璀拉長了聲音道:&ldo;那麼說,今夜本將就能親眼看到賈桂娘羽化了?&rdo;
&ldo;只要吐突將軍遵照我的指點即可。&rdo;
&ldo;行!&rdo;
賈桂孃的屍體被放置在勤政務本樓前的空地上。為免打擾賈桂娘羽化的過程,裴玄靜只允許漢陽公主和吐突承璀二人在現場觀看,其他人等一律迴避。裴玄靜親自持一盞絳紗宮燈,站在賈桂孃的屍體旁照亮。
黛色的濃雲密佈在夜空中,星月無光。勤政務本樓的闊大陰影沉重地壓下來,讓每一個在場的活人都顯得渺小而瑟縮,唯有賈桂娘巋然不動,呈現出死者特有的威嚴。白布之下,老嫗的軀體看上去格外瘦小,像通常的死者一樣,幾乎萎縮成了薄薄的一團。燈籠的光照著白布外的腦袋,給那張蒼白的面孔染上一層詭異的紅色。
&ldo;還要等多久?&rdo;吐突承璀問。
&ldo;快了。&rdo;裴玄靜在賈桂孃的身邊盤腿坐下,將燈籠放在一旁,閉起眼睛默禱。
吐突承璀只得耐住性子,目不轉睛地注視前方。漢陽公主與他並排而立,同樣緊張得呼吸急促。
夜越來越深,他們的眼睛都瞪酸了,並沒有看到任何變化。
突然,從賈桂孃的身體周邊升起淡淡的白煙來,煙旋即變濃,只一眨眼的工夫,裴玄靜和賈桂娘就被煙霧包裹起來。緊接著,唯一的燈籠熄滅了。
什麼都看不見了。
吐突承璀叫道:&ldo;不好!&rdo;正要往前沖,旁邊伸過來一隻冰涼的手,將他死死攥住。
&ldo;別,別過去!鍊師吩咐過的,絕對不能打擾。&rdo;漢陽公主的嘴唇直打顫,與其說是遵照裴玄靜的叮囑,倒不如說是她自己害怕,硬拉著吐突承璀壯膽吧。
吐突承璀無奈,只能站在原地,一手搭在劍柄上,繼續緊盯前方。
倏忽之間,煙霧又散去了。朦朧的月光下,裴玄靜保持原先的姿勢坐著。身旁是那盞熄滅的燈籠,前方的地上依舊鋪著一襲白布。
&ldo;啊,桂娘!&rdo;漢陽公主尖叫著撲過去,用力掀開白布。
吐突承璀緊跟而至,目瞪口呆地看到,白布之下赫然只剩衣裙和鞋襪。漢陽公主還在拼命拉扯著這些衣物,似乎想要把賈桂娘從中挖出來,但是除了把一切弄得亂七八糟之外,自然是連桂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