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孔雀東南飛(第1/2 頁)
美人魚以為換來了雙腿就得到了愛情。我,我們大家,換來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孔雀東南飛,東南是西北的東南。東南在哪裡?
浩浩蕩蕩的疫情戰役終於結束了,像所有必將結束的戰爭一樣。
送快遞的又像以前一樣上門送快遞了。跳廣場舞的又像以前一樣開始跳廣場舞了。孩子們又像以前一樣揹著書包上學去了。雍和宮又像以前可以祈福叩拜了。村裡的基督堂又像以前一樣人來人往了。公交又像以前一樣在城市裡蜿蜒穿梭了。高鐵又像以前地圖上呼啦啦的奔跑了。頤和園的柳樹又像以前綠盈盈了。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徐叔叔終於回到了家裡,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
在整理舅舅的遺物的時候,徐叔叔看到了那年他和舅舅,吳茗他們聯手打造的雙雄產子的改進方案。他知道那是磊舅舅的心願,疫情前跟吳茗見面也是為了這個。但二十多年前那次不幸對吳茗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他對於重新這項科學研究沒了興趣。磊舅舅試圖把想法告訴其它感興趣的同行。但是,他們不相信這個學術圈裡還有人願意把研究方案拱手相讓,況且這麼道德敏感的話題即使做複製出來了也不一定可以發表,明知不能發表的科學實驗還來做豈不自掘墳墓。這次聯絡到的哈佛醫學院的一個實驗室,是他們唯一抓住的一次機會。只是我沒想到,主要參與者竟然是那個在義大利接我卡片的小男孩。他已經長得比我還高了。是中國人先有,還是美國人先有,還重要嗎?受精卵笑了,胚胎笑了,在加上所有的形容詞之前,他們首先要努力被接受為人。人類的悲歡離合大不相同。
學術圈的悲歡離合也大不相同。有人,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黃金屋;有人,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顏如玉;有人,從一開始就為了高官肥祿;還有人,半路上才‘改邪歸正’奔著黃金屋;還有人,半路上才‘浪子回頭’垂涎顏如玉;還有人,半路上才‘棄暗投明’抓住高官肥祿。然而這都不是徐叔叔,他是那種會寫“茴”字的四種寫法的人。他會寫的一筆一劃,他會念的字正腔圓。他寫的少有人懂,他念的不合時宜。
我望著他背後枯萎的洋甘菊,“徐叔叔,你孤獨嗎?”
他擠出一點兒笑,“不孤也不獨。不是和你在影片聊天嗎?”他身後的窗簾被風吹了吹,乾枯的葉子被碰掉了。
過了半天。
他說,“從前真遠,想見你一面要飛洋過海,哪有這麼容易。”
我說,“真的更近了嗎?”我想,從前哪遠,可以瞄到他兩瓣的小腳趾,可以觸控到他手心的溫暖,可以撲捉他清澈的眸子裡的她。
他大概看到我我咬住了下嘴唇,那是我努力思考時潛意識的小動作。他說,“蛻去了身體的外殼不是更能夠坦誠相待嗎?”
“蛻去了身體的外殼?”我眯著眼睛,吸了口氣“也許就像你說的。我的房子,我物理的身體好像在逐漸荒蕪,在消失。情感交流可以不用我的房子,繁衍生育也不用我的房子。可是到底是那個叫我的東西不斷延伸拓展,還是那個叫我的東西在不斷被肢解被丟棄?腿被代替了,手被代替了,眼睛被代替了,精子卵子也被代替了,大腦也在被逐漸代替。身體的房子不再重要,生死的界限也變得越來模糊。”
“也許這就是另一種長生不老吧。”他歪著頭,“你看著那些影片,看著那些音容笑貌,看著那些上學記錄,看著那些聊天記錄,看著那些購物記錄,看著那些上網瀏覽記錄。。。。。然後,醫學科技幫你完整複製那個人的一生。”
“複製的我不會格格不入嗎?想想看啊:太爺爺說文言文,爺爺以語錄開始,奶奶講著陝西話,姥姥念著阿彌陀佛,姥爺說著普通話夾雜英文,我時常都覺得吃力。然後。。。。。。,”
“然後什麼?”徐叔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