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她的房間(第1/3 頁)
“媽媽問你個事兒。”頭上那個水晶髮卡一閃一閃。在來回穿梭的透明光線裡,兩隻天鵝面對面,深深的藏下頭,依偎在一起。鯤表哥給她的禮物,媽媽居然還戴著。那個時候,學校規定留短髮,她只好推給媽媽先用著。媽媽居然還留著。她還留著,因為鯤表哥,還是因為她?她怎麼還記得學校規定留短髮呢。
“嗯?”她看了看螢幕右上角黑乎乎的格子。
“你知道怎麼把咱們的影片存下來嗎?不知道是爸媽老了,還是對影片語言不適應。總覺得,這影片完了。哎,它就完了,什麼也沒留下。”
對於舊有的東西,媽媽總是小心的儲存著,像姥姥一樣。媽媽說,每一樣物品都是一絲過去的牽絆,有牽絆了時間才有家。
她的時間有家嗎?粘稠的牛奶,發綠的麵包,過期的茶葉,蜷縮的葡萄,酒味的蘋果,嚼不爛的書,汗液漬過的稿紙,靜靜的躺在樓下垃圾箱裡。躺在一起的還有未拆封的,辣條,白油腸,山楂餅,魚泉榨菜,無花果絲,椰樹椰汁,玉米膨化棒,旺仔小饅頭,大白兔奶糖。她從來都不吃,她每次都買。在那個中國超市裡,她驚喜得找到那麼多古老的零食。古老的包裝紙,古老的圖案。還有很多小說裡才有的名字,只有爺爺姥爺才知道的味道,被老北平舊上海的包裝紙裹著。波士頓的中國超市總是比北京的老那麼多。
她的房間裡,終於只剩下自己和旅行箱。她自己呢,也要扔嗎?像一隻被減碎了網的蜘蛛,還有用嗎,還賞心悅目嗎?說來不過是無病呻吟,不要教她扔,她扔掉越多房間越是凌亂不堪;不要教她看,她看得越多大腦越是呆滯找不到答案;不要教她飛,她飛得越高脖子上的線拉得越是生生的疼。在通往自由的路上,她駐足回望,那一遙望,早已千山萬水。
她蹲下來,淚流不已。
孔雀東南飛,西北是故鄉。孔雀東南飛,孔雀不會飛。孔雀東南飛,孔雀非侯鳥。孔雀東南飛,東南是西北的東南。孔雀東南飛,東南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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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每11個人當中便有1個人捱餓。而她不是那1個。她應該感到幸福才對。剩下10個人中還有3個超重,1個肥胖。而她不是那4個。她應該感到幸福才對。有專家報告顯示大約六成的新冠病毒感染者都是胖子,她應該感到幸福才對。難道不是之前的病毒更容易侵害中老年人?難道不是中老年人比年輕人的肥胖指標要普遍更高一些?誰都想在這場疫情中分得一杯羹,博得眼球求得關注,就像博主大v。專家說,隨便說,不管怎樣,怎麼說都有理,怎麼說都真得有理。
好多專家都真的好專一。一生只愛了一個星球上的一個林子裡的一顆樹上的一片葉子裡的一個脈絡裡的一個維管束上的一個木質部裡的一個木纖維。他只懂他的木纖維。他都說了他只懂他的木纖維,可你卻讓他透過那分裂的細紋,管中窺豹,窺視這個星球,甚至宇宙。
聽專家的話,好好吃藥。聽專家的話,好好長成他的木纖維。因為你不是唐僧,有九世九生投胎可以自己渡自己過流沙河。你只有一世一生,你要怎麼自己渡自己。
要麼你渡他人,要麼他人渡你。最好不過,你渡他人,他人也渡你。“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流沙河有一生的那麼寬,而你站在河的兩岸。遙望是你,回首還是你。你還想要如何。
人人都知道你變了,人人都覺得那再正常不過。人不可能一邊長大一邊又什麼都不丟失。她爸爸總那麼說。這不符合邏輯。不可能既變又不變。長大是什麼?是懂事嗎?懂事,接受世界本來的樣子,接受所有人本來的樣子,除了自己,除了自己,除了,自己。
她爸爸總那麼說,而不是爸爸那麼說。
又能怎麼樣,如果不除去自己的話。她正在看一篇關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