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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我不想看路邊的景物,也不想與同行者交談。很快就到了天山跟前。當南山口從車窗外掠過而沒有停留時,我清醒了。我們無法與頭車聯絡,不知道嚮導是怎麼了。可我明明在出發前告訴過她,第一站將停在南山口。
車隊停在為山峰環抱的開闊山谷,那個巨大的&ldo;煥彩溝&rdo;碑石佔據著無人可以視而不見的位置。一家牧羊人在碑石旁邊搭建了自己的&ldo;羊房子&rdo;。大家興奮地與牧人交談、照像。我問嚮導:為什麼在南山口不停車?她一愣,回答:我以為你們要在看了煥彩溝再去南山口呢。她大約不知道我是&ldo;老馬場人&rdo;,這條路走得多了。不過,我們必須儘快到天山廟,因為濃厚的彤雲已經簇擁到兩面的兩樑上。
一路上,天始終陰著,到達天山廟時,下起了小雪。說是小雪,稀疏的雪片大如鵝毛。這是天山嶺的落雪呀。
下了車,我茫然四顧,感覺這個&ldo;庫舍圖嶺&rdo;似乎比當年我往返路經時的那個海拔低矮得多。最使我失落的是:原來的清乾隆年間的那個著名的、成為古道標誌性建築的天山廟,已經在幾年前被拆毀,而且蓋了一個新廟代替。可,歷史是替代不了的。對這個嶄新的&ldo;天山廟&rdo;,人們認可需要有一定的時間。
我悵然若失。新廟的看守人說:舊廟的材料大部分扔了,很少一點砌在後牆裡。在院子的一角我看到了一塊雕花殘磚,他說那就是舊廟僅存的遺蹟了。我將這個殘磚拾起來,準備留作紀念。
幾乎所有的清代、民國經行者都記述過,在天山廟中,儲存著一方唐人的&ldo;紀功碑&rdo;。這唐碑有神奇的靈應,路人只要一大聲讀出碑文字句,立即天降大雪,以致道路不通。正因為這個著名的唐碑,天山的分水嶺才叫做&ldo;庫舍圖嶺&rdo;。庫舍圖,是蒙古語石碑的意思。在我們路經時,碑文早已不能讀了,連廟宇也拆得片瓦無存。那麼,天山的風雪將為誰而飛舞呢?我又為沒有在南山口停車,而憤憤不平。我不該責怪嚮導,她是我們走後才出生的那一代人。她只是搭個順路車,好及時回到山北的家中。但是對於我,南山口、天山廟、松樹塘就不同了。
在南山口原來有個古驛站,那是古絲綢之路著名的驛站,嘉慶年間流放新疆伊犁的洪亮吉在這裡過了一夜,在他的《伊犁日記》中說:當天晚上他徹夜未眠,因為就在他的房間附近有個泉眼,流水叮咚,使他為鄉思縈繞,攪擾得肝腸寸斷。這個水泉,1972年時還在,我們應該去探視一下。在軍馬場的期間,我從沒有在南山口的小店住宿過,因為路再不好走,從松樹塘到哈密也不至於走上一天。可我們每次過往,南山口、天山廟,都是必停的地點,司機要檢查一下車輛。
我記得在現代的南山口交通食宿站附近,有一片廢墟,那應該就是著名的絲路古驛南山口。後來,我讀到過包括洪亮吉本人與紀曉嵐等的許多&ldo;經行記&rdo;,獲悉南山口這個小站有典型的西部驛站格局,住宿房間都是隻有一個門,四面牆上沒有一扇窗子,大小都沒有,頂多屋頂有個手絹大的天窗。房客住進來,只要關上門,就沒有一點亮光,黑得如同山洞。這種奇怪的格局,對長途行旅,則是美不可言。一來,保證安全,將自己的床移到門後,就是睡死過去,也不會有外人進得來。二來,在西行路上,特別是伊犁到酒泉這一段路上,為等白天翻漿的路況重新凍結實,為避開與商隊爭搶水草,為安全可靠,為輪換利用馬匹車輛……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需要&ldo;夜行曉宿&rdo;。就是在這&ldo;日夜顛倒&rdo;的路上,紀曉嵐才寫出了清詩史的傑作《烏魯木齊雜詩》160首。對長途旅客來說,半夜過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