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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頭的搖搖頭。〃譚先生,黃軫兄告訴我們,譚先生其實是贊成革命的,反對改良的,當然也反對什麼變法維新。譚先生,既然你明明知道哪條路才是你該走的路,你為什麼不走?你為什麼不去做剷除他們的戰士,而做被他們剷除的烈士?為什麼?為什麼?難道你有什麼私人的牽掛、感情的牽掛,還是什麼別的?不管是什麼,譚先生,那些牽掛都是小的,比起我們追求的救國大目標來,那些又算得了什麼呢?牽掛那些,為那些而性小失大,豈不太婦人之仁了嗎?譚先生,你是我們的大哥,你是我們眼裡的英雄、我們的導師,現在我們全等你,你不走,你怎麼了?我們真不明白,還有什麼更高的意義能比得上你走,你的走,不是逃掉、不是不再回來,而是回馬一槍、而是重新以戰士身分,凱旋迴北京。你不走,這算什麼?我們要的是在城門頂上掛我們的軍旗,不是在城門頂上掛我們的人頭。你不走,頭懸高竿於城門之上,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帶頭的聲音愈說愈高,他把右手舉起,合起了拇指食指做著吊掛的動作,然後,把手突然落到桌上,發出了一聲巨響。燭光跟著急閃著,在光明中,搖撼著人影。
譚嗣同平靜地坐在大師椅上。椅背是直角起落的。他的腰身挺直,直得跟椅背成了平行線。燭光照在他臉上,他的氣色不佳,但是臉安詳肅穆,恰似一座從容就義的殉道者的蠟像。殉道者的死亡的臉不止一種,但是安詳肅穆該是最好的。把道殉得從容多於慷慨、殉得不徐不疾、殉得沒有激越之氣,顯然從內心裡發出強大的力量才能辦到。注意那凶死而又死得安詳肅穆的人,他在生的時候能夠那樣,死的時候也才能那樣。帶頭的從譚嗣同的臉上,看到了死亡的投影。看到譚嗣同的頭、脖子,他感到這顆頭自脖子上被砍下來的景象。他感到那時候,這個安詳肅穆的人,有的只是死生之分,而不是不同的臉相。
在安詳肅穆中,譚嗣同開口了:
〃老兄說的去做剷除他們的戰士,不做被他們剷除的烈士一點上,我真的感動,並且認為有至理。但是,我所以不走的原因,實在也是因為我認為除了做戰士之外,烈士也是得有人要做的。許多人間的計劃,是要不同形式的人完成的,一起完成的。公孫杵臼的例子就是一個。沒有公孫杵臼做烈士,程嬰也就無法做戰士,儲存趙氏孤兒的大計劃,也就不能完成。當然我們今天的處境和趙氏孤兒的例子不一樣,但是我總覺得,做一件大事,總得有所犧牲才對,我們不要怕犧牲,既然犧牲是必然的,我想我倒適合做那個犧牲的人。做這樣的人,是該我做的事……〃
〃譚先生你別說了!〃帶頭的打斷了譚嗣同的話,〃你譚嗣同,你是什麼才幹、什麼地位的!你怎麼可以做犧牲,要犧牲也不該是你呀!〃
〃不該是我,又該是誰呢?〃譚嗣同笑了一下,靜靜他說,〃我想該是我,真該是我。我譚嗣同站出來,帶頭走改良的變法路線,如今這路線錯了,或者說走不通了,難道我譚嗣同不該負責嗎?該負責難道不拿出點行動表示嗎?我帶頭走變法路線,我就該為這種路線活,也就該為這種路線死。這路線不通了,我最該做的事,不是另外換路線,而是死在這路線上,證明它是多麼不通,警告別人另外找路子……〃
〃可是,就算你言之成理,你也不需要用這種方法來證明、來警告啊?〃
〃除了死的方法,又有什麼方法呢?如果死的方法最好,又何必吝於一死呢?請轉告黃鞍兄,我錯了、我的路線錯了、我譚嗣同的想法錯了,我完全承認我的錯誤。不但承認我的錯誤,我還要對我的錯誤負責任,我願意一死,用一死表明心跡、用一死證明我的錯和你們的對、用一死提醒世人和中國人:對一個病人膏盲的腐敗政權,與它談改良是'與虎謀皮'的、是行不通的。我願意用我的橫屍,來證明這腐敗政權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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