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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醒來看見的是蒼白的天花板，有時是玉姨紅著眼睛的臉，有時是陳致，還有幾次他看見了自己的父親。每次醒來，看見的似乎都不是自己希望的，於是他只得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再賭下次睜開眼睛時可以看見的。

只是，他並不確定自己想見到什麼。

直到這天中午，他再次醒來看見的仍是陳致坐在身邊時，他想繼續睡去，卻再也睡不著。

&ldo;你們什麼時候把我轉來的單人間？&rdo;他問陳致，發現自己已經有力氣用上質問的口吻了。

&ldo;醫生說手術後需要靜養。&rdo;陳致起身去為他倒來了熱水。

&ldo;明天把我轉回去吧，我喜歡以前那個病房。&rdo;石鼕鼕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卻堅決。

&ldo;喬醫生剛剛來看過你。&rdo;陳致沒有接他的話，卻只是看著他道。

&ldo;是嗎……&rdo;石鼕鼕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ldo;他……怎麼樣了？&rdo;

&ldo;他很擔心你，來看你的幾次，你都睡著。&rdo;

&ldo;他應該叫醒我。&rdo;石鼕鼕笑了笑。

事實上，在他這幾天漫長的睡眠裡，曾無數次的夢到喬昊。夢裡的喬昊，要麼是中學時的樣子，要麼是那日他倒下時焦急緊張的樣子。而最後一次夢到喬昊，他伏在自己床前痛哭，那是他從沒聽過的喬昊的哭聲，真實到令他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做夢。他像是一個已經離開身體的靈魂，看著床前的那個男人顫抖著雙肩不住抽泣。

那哭聲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ldo;我是不是快死了？&rdo;於是他問陳致。

&ldo;不要亂想，手術很成功，你腦中的血塊已經清除了。&rdo;陳致沉聲道。

&ldo;那麼腫瘤呢？一起拿掉了嗎？&rdo;石鼕鼕將手撫向了腦後，他能摸到的只有紗布和彈力網。

&ldo;腫瘤……位置在腦幹，手術的話有一定風險，所以，醫生們還是決定保守治療。&rdo;

&ldo;保守治療，&rdo;石鼕鼕再次笑了笑，將視線投向了天花板，&ldo;那天倒下前，我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喬昊的家人才剛來，我真不想那樣嚇著她們……我想扶住身邊的東西，可是卻把臉盆什麼的一堆東西都打翻了，摔下去的時候天旋地轉，連喊都來不及喊一聲。我知道喬昊抱起了我，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你說，如果我就這樣再也醒不過來，該多憋屈……連句遺言也來不及留。&rdo;

&ldo;不要說這樣的話，並沒有那麼嚴重。&rdo;

&ldo;人啊，除非自殺，否則無非死於意外或疾病。死於意外，那麼便來不及安排後事，但是至少痛苦是短暫的。死於疾病，雖然痛苦，但應該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的後事。我這樣的，好像太不公平了，既要忍受保守治療的痛苦，又連最後想說的話也留不下來了，對不對？&rdo;

石鼕鼕的話說得輕飄飄的，眼睛卻緊緊盯住了陳致。

&ldo;並不是最後……&rdo;陳致只得開口。

……

喬昊再去看石鼕鼕時，他已經轉回了腫瘤科的病房。

和他一起去看石鼕鼕的，還有他的母親。

喬旻的確信守諾言，沒有再母親面前提起任何他與石鼕鼕的關係問題，然而母親卻被那日石鼕鼕的病倒著實嚇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