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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員核對後,連忙領他們到廳門口,一陣陣掌聲排山倒海般直往耳鼓裡沖湧。
秦先生大抵已說過了一些話,他稍頓,清咳一嗓子:「今天,非常榮幸,請到財政部部長、姚謙先生。請財神爺來講兩句。」
又是一陣喧天的鼓掌,還挾著些笑聲,恭維的,又有些底氣不足。
英珍看著一個男人不緊不慢走到麥克風前,一束明亮的探照燈映在他的身上,西裝革履,高大魁梧。
他輕描淡寫地微笑,卻難掩舉手投足間的意氣風發。
可以想見,他這數年過得真是好極了!
英珍和趙太太、馬太太、李太太還有薛太太圍坐在寶藍牛皮沙發上。
她覺得以自己的身份能在她們之間佔有一席之地,這也是件頗具有戲劇性的事。
趙太太從招待手中要了一碟奶油小方,朝英珍呶呶嘴:「你也嘗嘗,我常來此塊(1),就屬這裡的點心味道邪氣好,百吃不膩!」
英珍雖不慣她口氣裡那股子得意勁兒,卻也假裝出誰沒吃過的老成,要了一碟,淺黃的蛋糕胚不過兩塊麻將牌合併的大小,中間和頂面塗了兩層雪白奶油,中間薄些,頂面很厚,打成一卷一卷波浪褶皺的花樣,還嵌了一顆鮮紅玲瓏的櫻桃,這季節沒有現成的,多數用的是洋罐頭。
她拈起小金匙劈了一窩白入了口,是很新鮮的稀奶油,清甜即化。馬太太喝著香檳酒,嘖嘖道:「你們瞧,姚先生姚太太真是郎才女貌,喛,恩愛情深!」
「夫妻能做成這樣,也是前輩子積得福氣。」薛太太感嘆。
「各人各命,羨慕不來。」李太太撫觸著手指戴的鑽戒,又稱讚:「姚太太那套藍寶市面沒見過,價鈿一定不便宜!」
馬太太嘀咕:「姚先生對夫人出手相當闊綽,我那位定不肯的。」
英珍也隨望去,姚先生姚太太是貴賓,他們跳首支舞開場,較輕快的曲子,姚先生跳得遊刃有餘,他很會跳舞、她的舞跳得也好,都是他教的。
目光移向姚太太,她梳髻,黑鴉鴉堆在腦後,露出不算長的頸子,大抵為遮掩豐滿的身材,穿著一件黑絲絨旗袍,卻有幾分欲蓋彌彰,幸得耳、頸和手指上藍瑩瑩的光芒閃爍,頓時高貴的讓人不會再在意其他。
英珍看出她不太會跳舞,前面就很勉強,後面體力跟不上,或許又有些慌張,錯了幾下步子,還踩了姚先生一腳,他漸慢下來。
英珍收回視線、挖了櫻桃連奶油一起入口,再四下張望,美娟和小姐圍簇著姚蘇念、還有兩位年輕人。
美娟新做的鬈髮,燙得短卷,一簇簇扎著頸背後肌膚,很好的矯正了她有些長的臉型,整個人顯得活潑嬌俏,灰褐色的眼珠閃閃發亮,嘴一直在動,一直在笑,無論是別人說話還是不說話的時候,她在用盡全身力氣吸引著姚蘇唸的注意,姚蘇念似乎被感動了,問招待要了一杯烏龍紅茶給她潤潤嗓。他旁邊站著趙太太的女兒竹筠,不爭不搶,只微偏著頭聽他們說話,適實微笑,一臉大局已定的恬淡和安穩。
英珍心思轉沉,還未說甚麼,趙太太卻先道:「阿姐你看,美娟在蘇念面前太活潑了些!」
「她就那性子,人來瘋,人越多越瘋!」英珍不以為意。
趙太太輕笑著搖頭:「大抵是我多心!諒著我倆數年的情誼,還是想讓你提點些美娟,免得日後為情所困,傷心傷身!」
英珍抿奶油壓在舌底:「你這話說的沒頭沒腦,我倒是聽不明白了。」
趙太太笑道:「你這麼聰明、還不知曉我的意思!」
「我哪裡知曉,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
「喛,你把話說的!」趙太太依然再笑,眼皮子卻薄薄地抖了抖:「我這蛋糕是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