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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更不能給你了,這枚籌碼現在對我而言,豈非成了救命法寶?」梁珩無所畏懼地笑起來。

他曾經幻想,即便段博腴知道了先帝的身世,也會看在血脈至親的份上,扶持他上位。想不到先帝打的也是同樣的算盤。只是如今段博腴又尋找武帝骨戒,是為了毀屍滅跡以確保新帝無後顧之憂,還有預備做第二個韓閥……

段延陵面如寒冰,一把將梁珩掀翻,重新以黑布矇眼、塞嘴。黑暗再次降臨時,梁珩聽見段延陵在耳邊輕聲說:「想太多不是好事,你以前不是知道這個道理麼?你若不肯透露骨戒下落,便只好到望都去受罪了。」

第104章 妝奩匣

漫無邊際的黑暗從眼前退去,兩點珠似的燭光亮起。

一個聲音悠悠吟道:「玉骨瑩雲腴。已知傾國無能比,除非天上有仙姝。」

梁珩想要坐起來,接著發現做不到,他的四肢仍無自由,重心不穩,歪歪扭扭栽倒在乾草墊裡。四面是濕冷的石壁,暗無天光,他知道這是哪裡,曾經仇千里就關押在他對面的牢房,如今那裡蜷縮著另一個人——信州。

信州似乎很受了些折騰,雖然皮肉無傷,卻餓得雞骨支床,憔悴難當。此時兩手抓著牢門,哀慼地望著昔日的主上。

梁珩待要說話,嗓子卻乾渴得冒煙,開口即咳嗽個不停。

牢中吟詩的那人便知他醒轉,影子轉到門前,稀薄的火光攀上他面龐,段博腴微微笑道:「這是韓英贈予我母親的批詞,她是個目不識丁的妓/女,卻妄想能教養出官人,取了這詞裡的一個字給兒子起名。我以前的名字叫做梅腴,後來改名換姓,也未能拿掉這個字,我想,斷不至於是被這枷鎖束縛住了,只是我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也要祭奠親娘一二罷。你以為呢?」

「……舅舅。」

段博腴道:「慎言。北寺獄中,可沒有我家外甥。」

梁珩努力坐起,靠著寒涼的牆壁:「可你將她葬在城外三無園,有血有肉的人會這樣對待親娘?」

段博腴不以為忤:「她患上花柳病時,我已升任奏曹,身份不便去探望。丟棄她的,是解綾館的女人們,館樓被我一把火燒盡,算是為她平息了怨懟。」

正月裡西市那一把火原來是段博腴放的。

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可惜段博腴已不是梁珩能隨意發問的物件了,他只能自己開動腦筋——沈育剛查到一點線索,解綾館就化為灰燼。無疑是段博腴為了隱瞞。

可他如今又自發將這一切向梁珩抖落,無非是梁珩已不在能威脅到他的高位之上了。

曾經被人窮追不捨的真相,由自己娓娓道出,段博腴似乎在這之中感受到盡在掌握的權威。

「現在想來,」梁珩艱難道,「從你口中說出的一切,都自有一番別的意味。那時你常對我說,唯有讀來的書是自己的,別的誰也拿不去。」

「難道說的不對?你身陷囹圄,身無長物,恐怕唯有曾經在沈矜座下念書的日子,仍歷歷在目。」

他輕快的言語在牢房裡迴蕩,如同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界。

「那是韓英曾用以教誨我的話。」段博腴道。

沈育猜對了,梁珩心想,段博腴果然是隱藏在韓英府中的那名劊子手。韓英愛他母親,愛屋及烏,給予了他嶄新的身份與嶄露頭角的機會,段博腴報答韓英的則是亂刀砍死。

段博腴似乎很能懂得梁珩的想法,搖頭道:「你真是個過於天真的人。韓英當年視我同螻蟻,人面對比自己弱小百倍的生命,反而不急於碾死,而樂於觀察他在泥濘中掙扎,食用他的痛苦。」

他冷笑一聲。

梁珩麻木地明白過來,韓英當年這樣看待段博腴,段博腴便也是這樣看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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