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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童給他開門,宅中風光一閃而沒。
梁珩慢吞吞跟上前,打量這家門楣。這宅子竟然離牛園不遠,也不知道主人出門時,有無謹慎迴避,別叫牛祿發現了。
叩叩叩——
金柱大門開啟一條縫。
「找你家主人。」
門童問:「客人姓甚名誰?」
梁珩想了想,答他:「上崔下季。」
不出三息,鄧颺就來了,恐怕是還沒走出門廊,就被門童叫回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崔兄!崔兄崔兄!你怎麼來望都……」
門外站著的分明不是崔季,剩下半截話卡在鄧颺喉嚨裡,他表情見了鬼似的,駭得面無人色。
「陛、陛陛……」
他認得我,梁珩心想,怕成這樣,半點兜不住事,育哥怎麼找了這麼個人。
「我我我,」鄧颺快哭了,「草民有罪,不,草民有冤!」
梁珩推他一把:「你有什麼罪?窩藏朝廷欽犯?」
鄧颺一跌,被梁珩逼得步步倒退。
「你以為我要殺他?」
「我要殺他,為什麼一個人來?我該調來南軍,把你這小破院子夷為平地,再把你和他都吊在南城門,不給吃喝,風吹日曬七天七夜,找人天天宣讀你二人的罪狀,殺雞儆猴。」
鄧颺被他嚇得直哆嗦,牙齒格格作響。
梁珩等他緩過勁,如果此刻沒有一個比他更失態的人,剋制不住發瘋的就會是他。無論什麼人發起瘋來都不好看。
「我想見他,」梁珩喘著氣,「讓我見他。」
鄧颺的院子半點不破,甚至很精緻。王城修建宅院有嚴格的建制,非官非貴,佔地與望樓高度上都有限制,鄧颺家只是行商,園子不能擴建,不能往高了修,還可以在細節處下功夫。
遊廊垂著厚實的擋風簾,兩角墜以珠玉,地面鋪著羊毛毯,屋內燒著地龍,赤腳踩上去溫和如暖玉。
屋裡尚煎著藥,氣味充盈鼻尖,令梁珩忽然畏懼。父親在這樣的氣味環繞中死去,使得梁珩幾乎把藥味與死亡掛鉤。
靠裡放著軟榻,榻上堆了兩床被子,沈育被埋在裡面,正睡著,唇色發白。
「他怎麼了?」梁珩沒注意自己手發著抖。
鄧颺看他一眼:「傷寒有幾天了,好不了。」
「所以你很久沒去書肆,在照顧他?」梁珩問。
鄧颺:「啊?」
梁珩伏在榻邊,指尖碰碰沈育的臉,冰冰涼涼。他短促地笑一下,小聲道:「育哥?」
沈育睡得沉。
鄧颺道:「喝了藥就要睡上好些時辰,叫是叫不醒的。」
梁珩什麼也聽不見了,只有眼前這個人。他渾身血液都被炭火蒸得沸騰,轟隆隆衝過耳邊。沈育變了嗎?好像又沒有變。他的眉梢比從前鋒利了,五官更深刻,是因為瘦了?
他希望沈育能一睜眼就看見自己,然而夢裡沈育的鬼魂仇視的眼神,令他喘不過氣。一旦沈育醒來,他就會知道,自己究竟是被恨著,還是仍舊被眷顧。
鄧颺道:「陛……我們去外面說話?」
梁珩點點頭,臨走前摸了把沈育的臉,心想此時不摸,萬一以後摸不著了豈不虧矣。
鄧颺帶他到廳堂去。
「前些日子,草民為沈師打掃王城的宅子,碰上育哥兒北上進城,」鄧颺忐忑地陳述,「出事之前,沈師正好讓他出城辦事,是以逃得一命,在汝陽郡躲躲藏藏兩年有餘。適逢……陛下榮登大寶,大赦天下,這才得見天日。」
先帝下詔由蠡吾侯單官監斬沈氏滿門,沈育是沈矜的兒子,不消多想,梁珩都能猜到,單官一定出動過汝陽的守備軍全城搜捕。要在天羅地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