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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的心裡一震,愣了一會兒,隨即緩緩露出了滿意的微笑:&ldo;子路啊,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教你的了。&rdo;
雨停了,只有飛瀑激盪。
&ldo;就依你說的,再往前走一段看看,然後就下山吧。&rdo;
夫子和子路繞著峭壁走了半晌,才走上一條斜坡。腳下的地皮不再溫熱,風也硬朗起來,地上開始冒出零星的積雪,松林稀疏開來,霧也薄了,濕乎乎的衣服就格外難受了。子路用腳掃出一塊空地,揀了一堆松針,用火鐮點著,烤起火來。
等到全身都幹松熱乎了,兩個人用雪蓋滅了灰燼,就繼續走。霧氣散盡,松樹越來越稀薄,身上都掛滿冰霜,地上的積雪漸漸連成一片,愈來愈難走,子路也揀了根木棍拄著,小步小步地往上攀爬,夫子在後面跟著,不斷撥出白色的氣息。
終於,他們登上了一塊平地,眼前豁然開朗。
金色的陽光下,一座俊朗的雪峰在他們面前聳立,閃耀著純淨的光。寒風拂過山坡,撩起陣陣飛雪,如面紗一樣隨風飄擺。除了一排矮松,銀裝素裹,彷彿明亮的短劍一樣插在地裡,整個世界就只是一片白茫茫。夫子和子路仰望著一塵不染的雪山,瞬間消弭了心中的一切憂愁。
天空如湖水一般碧綠,雲海在他們腳下浮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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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夠了雪峰,夫子轉過身,看見一行行的青山在地上匍匐,蜿蜒的江河在群山之間奔突,切割出零零散散的田野和村落,在陸地的盡頭,河水攜裹著紅塵,匯入蔚藍色的海洋。
世界真是廣闊啊!
一句詩自然而然地湧上了夫子的唇邊:&ldo;溥天之下……&rdo;
詩一出口,夫子便覺得似乎有些不合適,卻已來不及了。山顛上的積雪忽然開始沿坡而下,如海浪一般一路翻滾,傾瀉而來。
兩人登時愣住,這時那片雪松中忽然跑出一隻火紅色的大獸,頭頂一對銀角,一雙烏黑錚亮的眼睛,驚奇望了一眼兩個不速之客,便從他們面前飛身而過,朝著兩人起先不曾注意的一個小山洞跑去。眨眼之間,子路清醒過來,拽起夫子的手就跑。雪浪如猛虎下山,一路咆哮,席捲了所有的矮松,在他們頭頂疾馳而來。夫子跟著子路昏頭昏腦地拼命跑,那洞口又窄又低,子路把布包扔進洞裡,剛扶著夫子鑽進去,就被一塊飛落下來的雪塊砸中了額頭,一下滑倒,正掙扎著站起來,雪浪已鋪天蓋地,卷著他朝山下湧去,等到夫子站穩,山洞裡已是一片漆黑了。
片刻之後,一切都安靜了。
夫子的腦袋嗡嗡作響,大口喘了幾口氣,便不顧刺骨的冰冷,奮力去挖洞口的雪。然而雪堆得又松又厚,才挖出一點空隙,就立刻被在上面的雪填上。夫子不肯放棄,搓搓通紅的手,繼續挖個不停,萬年不化的冰雪就在那滿是色斑的手裡融化了。終於,夫子從齊腰深的雪地裡探出了半截身子,用力呼喊著子路的名字。
山峰聳立,並不動容,蒼老的呼喚在山與雪的世界裡兀自迴蕩,終於變成了一聲嗚咽。
哭過之後,夫子身心俱疲,就退回山洞,用麻木的手翻檢著布包,洞裡沒有可以點火的東西,所幸還有半包薑片,夫子就抓起一把,扔進嘴裡猛嚼了一陣嚥下去,五臟六腑頓時燒起來,從裡到外出了一身的汗,多少暖和點了,然後就往裡爬了幾下,找到一塊比較幹而且平整的地方躺下,把冰冷的雙手揣在腋下,沉沉睡去了。
夫子似乎做了個一個什麼夢。
睜開眼,周圍卻黑咕隆咚的,遠處有叮咚叮咚的水聲。夫子坐在黑暗中,腦袋裡全是迷霧。獨自愣了好一陣,肚子裡就咕嚕嚕叫起來,夫子摸出幾塊涼冰冰的碎饃吞下去。洞裡又濕又悶,有股動物糞便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