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第1/2 頁)

彷彿為了回應他，有一個白骨似的掠影在天邊隱約一閃，消失在了彩虹的盡頭。

四、一覽眾山小

1

寒冬臘月，冷風呼號，夫子孔與眾弟子被困郊野，孤立無援。

老實說，夫子孔在江湖上行走了這麼多年，輕蔑、無視、仇恨、忽冷忽熱、陰謀算計、陽奉陰違、軟禁、陷阱乃至暗殺未遂……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然而憑著耳聰目明和心中的正氣，居然也一次次地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於是夫子就更加確信自己秉承天命，世俗的小人是絕不可能傷害得了他的了。所以，這次被陳蔡兩國派來的一群烏合之眾圍困在荒郊野嶺，雖然進退不得，饑寒交迫，夫子卻仍舊從容不迫地給弟子們講起《詩》和《樂》來。

&ldo;關關雎鳩，在河之洲……&rdo;夫子聲音洪亮，完全不像是三天沒吃飽飯的人，&ldo;詩五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rdo;

詩，確實是好詩，然而在荒廢的破草房裡瑟縮著的幾十名弟子，一個個卻面色蠟黃，額頭不住地冒著虛汗，坐姿雖然端正，心思卻已恍惚了，偏偏這時又颳起一陣乾冷乾冷的風，吹到發燒的腦門上，簡直好比悶頭一棍，於是撲通一聲，又餓昏了一個。

夫子的聲音頓了頓，面色有點愁苦，然而依舊是坐著，彈起琴來。

餓昏的伯牛先生，是一向身體虛弱的，眾人忙把他抬到角落裡放好，給他餵了幾口水，過了好一會兒，伯牛先生才甦醒過來，卻一動不動，懶得睜眼。

琴聲悠揚，高雅莊重，眾人都知道這是老師最愛的《文王操》，於是靜靜地聽，慢慢就陶醉進去了，竟一時忘卻了肚子餓，連伯牛先生蠟黃的臉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笑。

一曲終了，餘音繞耳，夫子望著空氣深思起來，神色肅穆，彷彿已去古代拜會文王了。

然而，某個肚皮還是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一下把大家拉回了現實，眾人都有點沉不住氣了。

公良孺皺著眉走上前，向夫子行禮道：&ldo;老師，我看他們不是會講理的人，這樣僵持著，是想把我們困死啊!不如讓我去和他們打吧!&rdo;

公良孺是武術家，頗能打，上一次在蒲被圍，就是他跟蒲人力戰八百合，才逼得蒲人放了他們去衛國。然而非到不得已，夫子是一向不喜歡動粗的。

&ldo;唉，&rdo;夫子轉過頭，&ldo;你看那些人，又瘦又黑，衣衫襤褸，目光無神，你愛他們嗎?&rdo;

公良孺不吭聲。

&ldo;這些人都是奴隸，不知命，不知禮，不知言，然而奴隸也是人，所以也要愛他們，這便是仁啊。他們也是被迫來圍我們的，打他們做什麼呢?&rdo;夫子見他還是不很服，又補充道：&ldo;況且，你也幾天沒吃飯了吧，打得過嗎?&rdo;

&ldo;那怎麼辦呢?&rdo;公良孺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有些氣憤，若是兩天前，他可以把他們全部打倒，然而那時夫子卻不肯。

&ldo;如果上天讓我背負著使命，這些盲流又能把我怎樣呢?&rdo;夫子說完閉上眼。

公良孺只好沉著臉退下了。這時子路又氣沖沖地走上來：&ldo;老師，君子也有沒轍的時候嗎?&rdo;

夫子知道他子路是一根筋，所以並不生氣，但他也明白大家現在心裡都很不平了，所以放下琴，站起身，給眾人出考題了：&ldo;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卻在曠野徘徊，為何會落到這地步呢?&rdo;

不知內情的人，定會以為夫子在出腦筋急轉彎。眾人雖習以為常，卻還是面面相覷，除了幾個高徒，其他人向來聽不很懂夫子的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