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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嵐因伸手牽過他,一步一步走到從枕尚未燃毀的身體旁邊,彎腰緩緩蹲了下去。
晏欺很長時間沒有說話,這會兒卻忍不住開口問他:「……你幹什麼?」
但見薛嵐因探手出去, 在從枕寬厚的紗衣內側翻翻找找,過了半晌,才從他包裹得極為嚴實的內襟當中,掏出一隻不大不小的沉重錦袋。
袋底是濕潤粘稠的紅色。
師徒兩人對視一眼,薛嵐因將那玩意兒放在手裡掂了兩掂,沒過一會兒,便勾手一拋,連袋帶人一併扔進了柴火堆裡,登時燒得噼裡啪啦一陣亂響。
晏欺瞬間臉就青了:「你——」
「我知道,裡面是劫龍印。」
薛嵐因不緊不慢地道:「燒了也好,斷個念想。」
晏欺動了動唇,還想說些什麼,薛嵐因卻嘆了一聲,像是對著晏欺,又像是對著火堆裡燃燒殆盡的從枕道:「我早說過,活劍族……已經不存在了。」
「當年我和我哥逃來中原的時候,身邊同行的族人也就只有稀稀拉拉十來個。之後死的死,散的散,一直撐到現在的,根本沒剩下多少。」
「說什麼要解開子母蠱,去尋找所謂的活劍真跡……真的太傻了。一個覆滅近百年的古老部族,存活至今的族人屈指可數,還談什麼真跡,談什麼故鄉……」
「都是假的……只是白烏族人為了誇大劫龍印在中土內外的實際壓制力,刻意營造出的一種假象罷了。」
「有些人心裡明明清楚,偏還拼死拼活跑去爭,跑去搶……最後費盡心機鬥垮的人,還不都是自己?」
倏而一陣風來,將那雪地中央燃起的大火吹至更盛。
從枕本就破碎不堪的軀體,在烈火之中翻滾,痙攣,掙扎——那一身灼熱奔騰的活血亦是按捺不住,自周身崩裂撕開的傷口不斷紛湧而出,不多時,便將腳下雪白的地面浸至一片殷紅。
而伴隨那副殘軀一併燃燒殆盡的,還有火堆最深處,一張爬滿絲狀紋路的扭曲人皮。
薛嵐因甚至沒將錦袋開啟細看。
劫龍印自它初次現世以來,一路流傳至今,人們愈漸為它鍍上一層兇悍剛猛的影子。
實際從枕說的並沒有錯,它只是一個部族在瀕臨滅亡的絕望之際,被迫用以凝聚族人的一種方式。
而大多數人,為將那些所剩無幾的活劍族人據為己有,便採用更為血腥殘暴的手段,恣意扭曲了子母蠱真正應有的含義。
「可最終得到劫龍印,又有什麼用呢?」薛嵐因無奈嘆道,「活劍族人早就寥寥無幾,如果破印還需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那最後所剩下來的,還能有什麼……?」
他是這般問了,可惜此時此刻,也無人再予他半分應答。
多少數不清的往事與仇怨,便隨這一場洶湧如潮的漫天大火,一寸一寸燃得乾淨。
薛嵐因微微低頭,晏欺仍舊沉默站在他身邊,遠望著天邊一層絢爛火光,許久都沒有出聲說話。
薛嵐因苦澀一笑,悄悄湊去攬著他的肩膀:「走了師父,回家吧。」
這時晏欺才轉過頭,烏黑碎發下的長睫低顫,遮擋不住一雙濕潤通紅的眼。
薛嵐因伸出一手,無聲揩在晏欺蒼白消瘦的頰邊,輕輕揉了兩下,道:「……我說過要娶你的,不會食言。」
晏欺仰頭與他對視,卻是怎麼也不捨得眨眼。
彷彿無意一次呼吸,面前的人便會即刻消失似的——他不敢妄動,甚至不敢輕易出聲,便只能竭力睜開眼睛,將愛人尚還清晰的面孔印入心底,一路深深刻入骨髓,永不相忘。
薛嵐因瞧著他的模樣,終忍不住彎了薄唇,低低笑出了聲。他紅著眼眶,再一次將晏欺緊緊抱住,憐愛又心疼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