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上 大族之爭(第1/3 頁)
隆冬的寒氣一如既往地重,許因方除喪,禁絕三月的倡優百戲之樂在大興城各處朱門樂戶裡靡靡唱開,宣洩著人們壓抑已久的熱情。
城東永興坊的長孫府裡同樣一片喜氣,先是郎君最寵愛的小娘子康復如故,繼而張家前來請期,終是定下因國喪延誤的昏期。這張琮家世也非同一般,其父河北郡開國公張辯,使持節秦州諸軍事,官階不下長孫晟,其母竇氏,今上之甥也,可謂門當戶對。
主母高氏坐於榻上,垂聽著諸位管事入來稟事。主母既如此鄭重,各管事也不敢大意,莊重謹嚴之時卻又暗自納罕,一向不問家事的主母為何忽對繼女婚事如此上心。
高氏卻自有一番醞釀。因她為繼室,雖長孫晟於己及所生子女百般寵溺,然論承襲,前室之子在禮法上先於自己所生。為此,高氏不得不作長遠計。
方歸長孫晟時,家務已由長媳主持,高氏為示和睦也不便奪政。可巧去歲其竟病卒,且安業未娶,為高氏把持家政提供良機。故高氏令次媳崔氏代管內政掌持庶務,自己則於背後聽政。
然而,高氏並不能隻手遮天,因為有人正對自己的一舉一動虎視眈眈,那便是一氏之長暨原配姑母的太夫人。原配雖死可太夫人尚在,其必不會任己為所欲為,安業婚事便是敲山震虎。而三女弄珍亦原配所出,其昏禮自不可等閒視之,故高氏故作關切,令太夫人放鬆戒心之時更得長孫晟歡心,可謂一舉兩得……
婢女阿染見主母神情恍惚,以其疲乏之故,悄聲屏退正欲入來的管事,請道:“娘子不必太過操勞,但無要事,可差崔娘子去辦。”
高氏從遊思中還神,靠於她擺好的班絲隱囊上,問道:“阿崔何在?為何今未見之?”
阿染回道:“崔娘子外出禮佛,明日方歸。”
“哦……”高氏將懷中捧爐遞予侍女,“倒是忘了,前月其父三年死忌,故我許其去做水陸。”
阿染用銅火箸撥了撥爐內的炭灰,覆上爐罩後置於其袖,抬眉道:“崔君綽坐太子廢,崔娘子理當避嫌……”
“然阿崔哭求於我,其孝至此,我亦憐之。且資敬尼寺昔為文宣公所立,住持乃太夫人道友,阿崔之請必得太夫人首肯,我且作個順水人情。”
“娘子慈心,”阿染趁機進言,“然崔氏對下近人,於府內盡得人心,娘子須加防範。”
高氏捂著捧爐暖手,並不以為意:“阿崔性柔順,且非冢婦,加之母族罪沒,謙守卑順亦在情理。”
“然防人之心不可無。娘子上有刁悍太夫人,下有年長新婦,不可不防。”
高氏輕笑道:“恆安非前室所出,太夫人必不真心扶植崔氏,不足為懼。我所憂者,乃另一人……”
“豈非鄭氏女耶?”
“然。”高氏頷首,“太夫人當眾許婚,倒叫我措手不及。”
“太夫人倚老賣老,欺娘子年輕……然娘子不必憂心,彼鄭氏女非太夫人直脈,會否同心亦未可知,且郎君年外將出使,一時不會來歸。況蜀王來朝後受帝冷遇,太夫人必無暇他顧,娘子仍有時機全權總攬。”
高氏握了她的手在懷,欣嘆道:“但汝在,無憂矣!”
與四處洋溢著新春臨近的喜悅不同,城南永陽坊地勢偏遠人煙稀薄,本就無甚人氣的坊裡近日卻一片肅氣。只見坊東的永安宮附近街巷戒備嚴森,被告知暫不通行的平民於腹內咒罵之時亦在竊議,莫非永安宮將廢為寺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無人出入的永安門前,一女子面遮幕籬徐步而來,向門前侍衛上帖後悄聲直往梵音嫋嫋的永安宮,彷彿一抹幽靈出沒於日夜笙歌的大興一隅,無人察覺……
梅香四溢的臘月,籌備一月的長孫府內錦帳描彩賓朋滿座。作為長孫晟的嫡次女,長孫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