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第1/4 頁)
動示善的冤家,在酒桌上耐心的聽他一面道賀一面道歉,他誠懇地表示願意化解曾經的過節。遇上這樣的好事,李秀卻不像丈夫那般欣喜,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譚吉先生也頗有同感。這種不肖子弟居然成了一方鉅富,熟讀《增廣賢文》的老先生一時傻了眼寒了心。他用含混不清的口齒嘟噥道:“邦無道,富或貴,恥也!”
(十八)饕餮盛宴
不過,代群回家時還是受到了鄉親們的追捧和熱烈歡迎。他安排人手宰殺了五頭豬兩頭牛八條狗,在曬穀坪中擺開了興安村有史以來規模最大檔次最高的長桌宴,沒日沒夜地宴請眾鄰。他高聲宣佈:“從現在開始,三天三夜,興安村所有的父老鄉親都得前來大吃大喝,盡情狂歡,期間若發現誰家屋頂冒煙擅自開了夥,我就去挖灶。”
為了給宴會增色,他不僅買來了山珍海味和大量米酒,還託人從長沙請來兩家花鼓戲班子唱對臺戲供酩酊大醉的鄉親們夜間消遣。人們在席上忘我地斗酒侑食,沒完沒了地撤盤換菜,以致早餐吃到中餐,中餐吃到晚餐,最後就分不清餐數了,好些人一天到晚根本就不下桌。酒足飯飽後,年長者閉目高歌,唱腔悠遠動人;青年人興致所至,索性操起板凳在酒桌旁搖頭頓足跳起了混沌舞。譚菜應邀把古琴搬到曬穀坪中央作了精彩的演奏,譚恆在一旁唱起憂傷的情歌相和。在代群推波助瀾的歡呼中不斷有人因不勝酒力倒在桌底被抬走,連關王廟街上的人們也被這裡的喧鬧吵醒了,劉炎世保長一干人等聞聲而至,紛紛給代群敬酒祝福。
曬穀坪成了酒肉之徒的天堂,陸續有慕名前來的外鄉客加入狂歡的隊伍,分享饕餮大餐。這可把李秀以及那些打幫手的婦女們累壞了,忙得連晚上看一出花鼓戲的工夫都沒有。因為不時總有人在吆喝上菜。李秀髮現原先人們吃得那麼少只是因為貧窮才節儉,其實人的胃口比豬還好,吃得比豬更多。雖然她一向待客大方,但如此作踐食物還是頭一次見識,她擔心這樣的奢靡會受到菩薩的詛咒。可喜歡熱鬧的代群卻不管不顧,還乘興擴大事態,宣佈宴會延期兩天。直到酒席上的人越來越少,最終人們已將飲食視為有害無益的苦差時方才收場。
隨著這場饕餮鬧劇的落幕,興安村變得面目全非,如同遭遇過颶風的肆虐。不僅僅是家家雞塒裡的家禽和畜欄中的牲口被代群的高價收購運動洗劫一空,也不是曬穀坪成了滿布殘羹冷炙和蒼蠅的垃圾場,而是人們的思想觀念發生了可怕的改變。代群心血來潮的盛舉完全超出了村民的經驗範疇和想象空間。
李秀帶領一大群女人花了七天時間才收拾完殘局,她們傾倒了一桶又一桶泛著酸臭味的泔腳水,清理了醉鬼們嘔吐的穢物,掩埋了各種犧牲的下水料,又打掃了地上厚厚一層的鞭炮紙屑,還得幫戲班子拆臺,給各家各戶送還洗淨晾乾了的桌椅板凳及碗筷。
然而,對代超來說,這無疑是一場思想的盛筵。他在酒桌上結識了許多遠道而來的酒肉朋友,那幾天裡,除了戲班子和劉炎世保長一行人,還有數量不等的乞丐、遊醫、俠客以及身份不明的好奇者趕來湊熱鬧,給宴會帶來了新氣象。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陌生面孔,操各不相同的口音,穿著樣式新穎或獨特的行頭,無一例外都受到了代群的熱情接待。他們親身體驗了傳說中興安人無與倫比的好客風尚,還借酒發揮,在混亂中大談各自堅信的真理,有三民|主義,有基督,還有些不合時宜的好事者趁劉炎世保長醉酒之機向大家宣講共產主義,替代武當赤匪說起公道話來。
見代超一反常態與那些口不擇言的外鄉客們稱兄道弟、臧否時政,譚吉先生忙把他拉到書房,不無憂慮地告誡他:“你當心點,不要瞎摻和,那東西叫政治,是人類社會最危險的巫術。它能造霧自迷,憑空帶來仇恨和殺戮,甚至能把親孃也變成敵人。總之,他比瘟疫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