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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有點兒出人預料,我竟然獲得了一個很體面的下場:在蠻牛衝向河邊忽然發現自己沒了出路而只好急拐彎時,我被甩到了水中。
蠻牛朝田野上跑了,人們都朝我跑過來。
我從水裡爬上岸,英姿颯爽、威風凜凜地站在河堤上。
她撥開人群,撲到我跟前。她的眼睛裡蒙著淚幕。她的雙手抓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她的手冰涼,渾身在發抖。
夜裡,我的腰疼痛難熬,把一塊枕巾咬爛了……
六
我十一歲那年,因為一件突然發生的事件,我們變得有點兒不大自然起來。
那是初夏的一個下午,我和一群孩子在草地上打仗,我的“金箍棒”被打折了,成了赤手空拳者。這時,我想起在她的門後有一根晾衣服的竹竿,便撒腿朝她的房間跑去。
她房間的門關著,我冒冒失失,猛地一推,門開了(事後我想,她本來是把門插了的,但沒有插牢)。眼前的情景立即使我變成了一塊傳說中因偶然回頭一望而頓時變成的石頭!
我似乎聽見她“呀”地驚叫了一聲,又似乎看見她用雙臂護住胸前,目光裡充滿驚慌和羞怯。
“快出去!”她跺著腳,水從洗澡盆裡濺出,濺了一地。
我似乎還有一點印象:她當時的樣子有點兒像我小時候跟母親發脾氣。
而我已經完全嚇傻了,竟然站在門口動也不動。
“快出去呀!”她使勁地連連跺腳,並把身體轉過去,“快出去……”
我這才猛然醒來,像一名被追趕的逃犯,轉身就跑。我也不知跑出了多遠,最後跑到了一片寂無一人的草地上,渾身發軟地撲到上面,久久地把臉埋在茂密、溼潤的草叢裡。
其實,我並沒有看見什麼,只覺得屋裡閃著一團亮光。這種經驗,在後來的生活中又多次被喚醒過,那是在我有一次走進一座幽靜的大山,看見綠陰深處傾瀉下來一道雪白的瀑布的時候;那是在我有一次去草原,看見一個年輕姑娘把一桶鮮潔的牛奶往一隻更大的木桶裡傾倒的時候;那是在我有一次去北方一座城市,看見一座少女形象的晶瑩剔透的冰雕的時候……
天黑了,母親在呼喚我回家。
我坐在荒野裡,沒有回應母親。
一直捱到月亮爬上田野盡頭的樹梢,我才回家。
我不敢看白柵欄那邊微黃的燈光。第二天上課,我一直不敢抬頭看她。那天,她的課講得似乎也有點兒亂,聲音有點兒過於平靜。在以後的十多天時間裡,我一見了她,總是低頭貼著牆根溜,沒有必要地把一塊老大的空地讓給她。我們的目光偶爾相遇時,她雖然還像以往一樣微笑著,但臉上分明淡淡泛起羞澀的紅暈。許多次,她力圖要擺出她是我的老師的樣子來,並且想使我相信,我在她心目中純粹是一個孩子,並且永遠是一個孩子。
打破這種僵局,是在一個月以後。
那個吹笛人有一個星期不來了。我看出,她的眼睛裡含著一種焦急,一種惶然和擔憂。一天下午,她把我叫到她的宿舍,一把抓住我的手:“替我送封信給他,能嗎?”
我點點頭。
我拿了信就跑。我現在太樂意為她做事情了。我覺得現在為她做點兒事,絕對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享受。我併為她給予我的信任而深深感動。我幾乎是一口氣跑完十里路,來到了鎮上學校——他就在那裡任教。然而,當我跨進校門,想到馬上就要把她的信交到他手上時,剛才的興致勃勃頓時消失了。
我沒有把她的信送到——他已在三天前調離那所學校,回三百里外東海邊他的老家去了。
我痛恨起他來,並在心裡狠狠地罵他。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卻又覺得自己走得很輕鬆,雙腳極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