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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伯見了她，先問楊曉冬他們睡的安定不安定。小燕作了肯定的回答。周伯伯說：&ldo;這是最後的一擔土了，不必再幫助啦。&rdo;說著他擔起空筐同小燕兒回到窩棚，爺兒兩個坐在涼森森的葦席上。

周伯伯說：&ldo;不是分的你守前半夜我守後半夜嗎？頭十二點我睡不著了。出來溜了一圈，思謀著，你楊叔叔他們已經是九死一生的人了，再不能叫他們攤兇險。按照他說的，我到洞裡來修改翻眼，這一骨節不長，挖的不到二十挑土。剛才我已把土都擔到水池裡，再有什麼風吹草動，在這沒人來的窩棚裡一躺，就算到了保險地啦！&rdo;

&ldo;周伯伯你想的可真好。這麼一來，連戶口也別報，暗來暗往，也別叫苗家知道，先躲起來養傷。&rdo;

&ldo;我想的還多著哩！從明天起，咱們在大門口外邊擺個菜攤，茄子、豆角、西紅柿，都擺上點子，咱爺兒倆倒替著守著。名義上是賣菜，留神過往行人，有什麼動靜，再從門口通後院拴個拉鈴，到時一扯拉鈴，電報就打過去啦。&rdo;

小燕稱讚了老人，想了想又發愁地說：&ldo;這樣看來，住下問題不大了。偏是這一陣咱們過的挺苦，哥哥混到行伍裡去，不能補貼家裡，給他們養傷養病，拿什麼養呀？不用說魚肉，連口白麵也吃不上，明個早晨，就得喝棒子麵粥，多牙磣哪。&rdo;小燕兒楞了一會兒又說：&ldo;他們準是知道咱家困難，我聽銀環姐姐說，他們要回根據地去呢！&rdo;

周伯伯大吃一驚：&ldo;千萬不能叫他們走，有他們在一天，咱們有個主心骨兒，缺了這些人，天上就沒有日頭，在世界上就沒有活頭啦！&rdo;

&ldo;要是銀環姐姐做著事，還能幫助咱們點。現在她不光失業，身體也不好。……&rdo;

這些難題目把周伯伯壓的沉默了。楊曉冬進城後的一切事情，去年春節他被摩托車撞傷後的一切事情，都漂浮到他的眼前了。他的胸部猛脹，呼吸迫促，經過一陣較長的痛楚，他突然問道：&ldo;燕兒！你看我的身板骨可夠壯實的？&rdo;

小燕不解其意，點頭&ldo;嗯&rdo;了一聲。

周伯伯楞了一會說：&ldo;好吧！天就亮了，你回去看著點門。叫他們早晨多睡睡，早飯就先熬粥吧，別的東西歸我操辦。&rdo;

楊曉冬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天剛發亮就要起床，小燕三番五次勸說也沒效。銀環本是和衣睡的，見他們爭論，自己立刻起來了。小燕發急地說：&ldo;傷的傷，病的病，多多睡會兒養養神，不礙的，外面三幾道門都插的緊著呢！&rdo;

&ldo;我受了些外傷，已經好了，沒有病，許是她累垮了。&rdo;

&ldo;我垮不了。無非疲乏點。這一宿覺就恢復了。&rdo;

三人一同來到小院。這是個天色晴朗的夏日早晨，太陽剛剛露出地面，玫瑰色的光線照在院中槐樹尖上，著光的部分顯著新黃，不著光的枝葉呈現深綠。屋簷上蹲著小燕那兩隻馴服伶俐的鴿子，日光下，它們的翎毛閃爍著多變的霞光翠色。在這舒適寧靜的時刻，經過驚濤駭浪腥風血雨的楊曉冬和銀環，心頭上有說不盡道不出的快感。感到生存的喜悅，感到這個家庭和小院的溫暖，他們覺著這兒就是家，他們便是這個家的主人，不用誰來張羅，兩人都想抄起傢俱來做飯。不料小燕這也不讓動那也不讓摸，只由她自己去熬粥。銀環掀開瓦罐看見有棒子麵，想動手作點乾糧，小燕不叫做，也不說明原因。稀粥早熬成了，也不讓客人吃，楊曉冬感到這孩子有點子，擰不過她，只好同銀環耐心等候著。

八點多鐘，周伯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