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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對著門口的人正在扭臉打量我們,這傢伙是個禿子,醬紫色的腦袋沒有一根毛,後腦勺中間有道深溝,深得能把小孩的手指頭塞下。他身材肥大,坐在那兒都不比一般人矮多少,而屁股佔了整整半拉炕。最令我們不解的是他居然背著個鐵架子,鐵架子是小指粗細的鐵條焊成的,鐵條三豎兩橫,最高處頂在他脖子上,幾根挺粗的麻繩把架子綁在他的腰帶和肩頭。
我站在最後,這詭異的情景完全出乎意料,當時我跑的心都有了。我偷偷在後面拽了下二頭,他搭在肩上的軍垮正哆嗦呢,二頭使勁甩了下手,終於站穩了。
「找我?」眼眶裡冒煙的傢伙指著自己的鼻子。「狗熊,瞧我多有出息,沒長成型的孩子都來拜山了。」
第二部分麻六的眼睛(4)
背鐵架子的狗熊呵呵笑了幾聲,鐵架子隨著他的笑聲嘩嘩響起來:「你聊著,我先喝。」說著他端起瓶二鍋頭,一仰脖就下去了小半瓶。他的聲音特難聽,空洞而嘶啞,乍一聽就像山洞傳出來的迴音。聽他們倆的對話,我竟有股要笑的感覺,這傢伙居然叫狗熊,簡直不能再貼切了!
麻六腿腳麻利地從炕上跳下來,他把脖子上的一條皮套往上一拉,冒煙的那隻眼睛立刻給封上了。我這才長出一口氣,如此一來麻六多少還有些人模樣。他來到我們身邊,狗似的挨個在我們身上聞了聞:「呵!奶味兒還不小呢,說吧,找我們什麼事?」
二頭擠開山林,一下蹲在門檻上,他把軍挎掛在脖子上,故做鎮靜地點了只煙。「我們怎麼知道?不是你們撒話說有種就來條子衚衕五號嗎?」二頭自認為比我們大一歲,一般出頭露臉的事都讓他包了。
麻六使勁撓了撓頭皮,他一臉不屑道:「我要跟你們這幾個小崽過這種話?我成什麼了我?這不是迴旋(倒退的意思)了嗎?」
「麻瘋不是你侄子嗎?」山林陰狠狠地說,他的手一直在書包裡。
「麻瘋?」麻六坐到炕上,兩條腿在炕沿上逛盪。他扭臉問狗熊:「你聽說過嗎?誰是麻瘋?」
狗熊再次回頭打量我們:「麻瘋?還他媽二號病呢!」
麻六哈哈笑起來:「瞧瞧,我不認識,你們幾個讓人家耍了吧?」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這兩天的事,沒錯呀。山林突然不陰不陽地說了句:「馬志宇你認識嗎?」
麻六拍了下腦門:「對,對,那還真是我侄兒,你們和他掐起來啦?可你們不找他去,到我這兒幹什麼?我都走一步掉一塊的人了,眼瞅就死啦。」
我仰面長長吁了口氣,面對這樣一個糟老頭子,狠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還是山林夠沖:「你侄子掐不過我們就放話說:有種來條子衚衕五號,沒種明天當著大家的面管他叫爺爺。我們這不是來了嗎,他人呢?」
麻六一臉苦笑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他對狗熊說道:「這小兔崽子老打著我的招牌在外面惹事,早晚讓人家把腿揍折嘍。」
「就你這德行的,還有人指望你鏟事呢!看見你就知道你侄兒的樣兒了。」狗熊邊喝酒邊挖苦麻六,忽然他像想起了什麼:「你跟他們家還有來往哪?不是早斷了嗎?」
麻六嘆口氣,臉上竟然出現一絲沒落:「怎麼說他也是我侄兒,我不是還沒死呢嗎?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還諏吶?你也不怕掉醋缸裡……」
狗熊和麻六聊得很開心,半天沒理我們。我氣得咳嗽了幾聲,這倆老東西簡直沒把我們當人看,我覺得怒火直想頭上撞,手攥住菜刀把,就等動手了。山林沉終於不住氣了,他上前一步:「麻瘋的人呢?」
「你們把他打成什麼樣了?」麻六問。
「是我打的,腦袋上縫了七針。」我站到山林旁邊,大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