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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的主意?」
「我的主意。」精衛突然嘆了口氣。「你應該好好想想自己了,人活著應該有一個大目標,然後分成幾個小目標,一個一個的去實現。」
我撇了撇嘴:「你活著可真累,是不是每走一步都得看一本書啊?」
「有什麼不對嗎?」精衛惱怒地把桌子上東西絞得嘩嘩響,再不理我了。
精衛走的那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冬日,絕大部分同學都去送她了,惟獨我沒去。三年的同桌,歡樂的火花雖然時有崩現,可不知為什麼,歡樂之後總是無休止的爭吵。我一直為自己的口才得意,卻總被她擠兌得啞口無言,近一年來天幾乎就不愛理我了。我懷恨在心,這回送走一個客星,挺痛快。據說送行時大家都挺傷心,不少人還掉了眼淚。我知道後只覺得一陣陣噁心,人這種動物太虛偽了!三年來大家雖然呼吸著一個屋子裡的空氣,但大部分人平時難得說上一句話,那真假莫辨的感懷是讓人看的還是在傷感自己呢?我不想做假,最近和精衛不對付,就沒去送。我只是躲在視窗遠遠望了幾眼,說不清當時的感受,心裡空落落的。我年輕的靈魂還沒有意識到,那由人群簇擁的,漸漸遠去的身影決定了我一生的走向,卻再沒真正回到我的生活,短暫的相聚只是坐標的交點。
精衛走後我卻在書桌裡發現了一張紙條:放學後在天壇裡見面。
我心底那點兒東西被徹底點燃了,放學後短跑運動員似的往天壇跑。路過護城河時,河南岸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兩撥人中間隔著幾米。他們對峙著,為首的一個小個子正舉著一隻白煌煌的腳踏車輪圈嚷嚷著什麼。我顧不上搭理他們,天壇已經在眼前了。
「知道嗎?今年你比以前還黑,都有點發亮了。」精衛的確在天壇門口等我。一見面,我就找茬挖苦她。
「可我心地比你好。」精衛一點不服軟。
「真的?」
「誰跟你似的,除了瞧自己順眼,別人都不行。」
「好,好,我服你了還不行?」我知道再逗下去,自己討不了好。「聽說今天為你送行的場面挺悲壯的?好多人比上法場還難受。」
「大家都是同學嘛,誰像你似的無情無義。」精衛狠狠瞪我一眼:「還以為你看不見那張條呢。」
「我是不知道誰想見我。」我拉著她進了天壇的正門。
「知道是我你就不來了?」精衛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我也不知道。」
第二部分勸退與轉學(4)
到北京來的人,除了故宮、頤和園、長城就想不起來去哪兒了。其實天壇的建築價值遠比頤和園高,最讓人心醉的是天壇的松林,我和精衛關係好的時候來過好幾次。特別是在圜丘周圍,幾百年的大樹比比皆是,它們忠實地站在那兒,站在人們身邊,站在時間的風雨裡。那古老粗大的松樹擰著個地往上長,樹幹上一條條粗糙的筋落似乎在向人們訴說著時間的力量。天壇的建築不多卻緊湊,層層密林之上是幾處藍頂大殿,似浮於綠雲上的天宮殿堂。它的面積足有幾平方公里,在北京這樣的大都市裡,這片樹林本身就是一道風景。其實我從小就喜歡人文的東西,上小學時就常來這玩兒,在天壇就是閉著眼也不會走錯。人是種自相矛盾的動物,應該忘卻的難以忘卻,不該忘的卻全忘了。在這兒,在天壇,可能每棵老樹下都埋著個爭吵的理由;也許每條小路上都留著我們追逐過的足跡。我總想忘掉這些,卻一直惦記著。
「上次去的那片核桃林還在嗎?」精衛在前面轉悠了許久,突然回頭問。
「傻蛋,還記著那兩個沒熟的核桃哪!哈哈!我也找不著了。」我非常開心,竟盼著自己和精衛再吵一次,狠狠地吵,吵得精疲力盡。
「你也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