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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端在手裡的東西畢竟不及燈籠拿著穩當,懷恩被灌了一脖子雪,小火者替他拍雪的當口,手裡的燭臺晃晃蕩盪,幾次險些燎了懷恩的頭髮。
「成了成了,」懷恩抬手攔住小火者,視線落在他布滿凍瘡腫脹的手上,手指點著他手腕喝問,「瞧瞧你這對死豬爪子還能見人麼?給你的羊脂膏子呢?難不成這幾日守喪缺油水,你都就著粥吃了?」
懷恩平日總陰沉著一張臉,說話更是冷聲硬氣,就像總在生著老大的氣,隨時隨地都要發火,這幾句話不是訓斥也像訓斥,嚇得小火者把脖子整個兒縮排了青貼裡的領口裡去,怯生生道:「年前爹來看我,連著您賞的銀豆子,都給他了。」
懷恩緊皺雙眉,一副好不耐煩的神氣:「什麼好東西,一會兒就到我直房裡拿去,如今東西都搬去司禮監,還是上回那匣子,你進去看見了便認得。」
小火者低著頭囁嚅:「小的沒有司禮監的牌子,怕人家不放我進去。」
另一個打燈的小內侍年歲比他稍大了些,正把炬攬在臂彎裡,兩隻手籠著嘴哈氣,聞聽便昂然笑道:「喲,今日不同往日了,人說『一人得道,雞犬昇天。』太子爺登基當了皇上,師父們的身價也抬了,你去報說是懷恩師父叫你去拿東西,還有人敢攔你?」
話音未落便被覃昌在後腦勺上輕摑了一巴掌:「不長進的小崽子,胡咧咧什麼?」
小內侍這才省起自己把面前這兩位大太監都說成了「雞犬」,一時也顧不得天寒地凍,爬到地上一疊聲地叩頭請罪。
「起來。」覃昌拿靴尖蹚了他一下,「不說話也沒人把你當啞狗賣了,仔細哪天嘴賤招來大禍,丟了你的狗頭。」身在深宮內苑,縱是跟前沒有住人的宮院也不得高聲喧譁,覃昌責罵也只是小聲地罵,連同先前懷恩的聲調也是不高。
懷恩朝先前那小火者道:「他說得也不算錯,你去報我的名兒,沒人敢攔你。」
小火者連聲道謝,也爬到地上磕了個頭。說錯話那小內侍與懷恩不熟,看他像個脾氣大的,方才失言就怕他大發雷霆出言重責,沒想到懷恩竟半點沒見動怒,小內侍不禁暗暗稱奇。
如今宮中大璫論資排輩,面前這兩位大太監不說數一數二,總也能排到前五了,沒想到他兩個竟是一個賽著一個的和氣。
四個人,兩盞炬,兩束光芒穿入靜夜,沿著夾道一路前行。拂曉的小涼風嗖嗖吹著,直往人脖領子鑽,四個人都縮著脖子。雖是立春好幾天,還一點春意都沒,看樣子天順八年會有個冷春。
「你說在太醫們的嘴裡,總是病人熬過冬天就好了,足見入冬時才容易壞事,未料想先帝爺卻是熬過了一個冬日,在立春的檔口賓天了。」覃昌慢聲細語地說了句閒話,見懷恩只是似有若無地嗯了一聲,便問:「你在想昨日皇爺的話呢?」
懷恩又「嗯」了一聲,覃昌嘴唇開合了一下,沒再出聲。
他們兩個都是東宮老人,資歷只在王綸之下,昨天乾清宮前王綸穿皮裘現身時,他們都在皇帝跟前隨侍,皇帝的臉色他們看見了,牛玉進的讒言他們也都一字不漏地聽了。
等到牛玉退下,懷恩與覃昌隨侍著皇帝回宮更衣的時候,皇帝對他們說了一套話,大意是:朕知道你們兩位多年服侍朕辛苦了,你們學問也都不錯,照理說司禮監掌印秉筆的職司交給你們做再合適不過,只是牛玉是先帝留下的老人,資歷有目共睹,委屈你們二位屈尊其下,朕也是無奈。
話裡的意思並沒什麼深奧難懂的,王綸已是必倒的了,昨日牛玉曆數其罪,什麼「收受賄賂」、「以內相自居」都是虛的,無據可查,但有一條罪是最最脫不得的。
宮中設內書堂,請學士教授內官讀書,翰林學士錢溥曾在內書堂任過講習,王綸、懷恩、覃昌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