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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雯錦在她媽媽的眼神威壓下沉默許久低低說出口的那句「沒有」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句。陳雯錦至此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她總是能聽見自己的那句「沒有」,在清醒的時候,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在醒不過來的夢裡。這個提線木偶就在那一句一句越來越尖銳的「沒有」裡覺醒了。啊,用「覺醒」這個詞不大合適,應該說「瘋魔」,不過陳雯錦的媽媽趨向於稱之為「叛逆」。
……
「他們家鄰居說,陳雯錦把家裡砸得都沒有下腳的地兒了,一言不合就砸,三天兩頭砸。以為是狂躁型精神病,結果去醫院查了,也不是。她爸爸有回氣急給了她一個耳光,她直接跑去廚房抄起了刀。」元榛說。
元榛在去年年底聽了苟杞的故事以後,就請人去查了陳雯錦一家。因為查出來的內容著實令人唏噓,他還沒想好應該怎麼跟苟杞提起。但肯定是要提起的,如果沒有梁寧這一出,大概上庭之前他會向她提起。苟杞雖然一直也未把陳雯錦當多好的朋友,但讓她知道陳雯錦並沒有那麼令人失望總是好的。
「她一直窩窩囊囊的,居然還敢提刀威脅別人……」
苟杞小心翼翼收拾著行李包裡的零碎,時不時地伸出手背抹一把眼睛。
元榛解釋「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遍尋不到紙巾,只好用衣袖給她擦臉。
「不單如此,沒隔多久,她爺爺的七十大壽也叫她給掀了,就因為她媽媽在廚房跟她奶奶抱怨了句『她那個朋友做事極端不長腦子要禍害死我們了』。」
「她是不是腦子不好你說,事情都過去了,有什麼用?」
「是啊,沒有用啊,陳雯錦也意識到這個事實了。」
……
陳雯錦越來越深刻地意識到,以前那個常常板著臉懟她「你得反駁,得反抗,你不反駁就是預設,你不反抗就要繼續捱打」的朋友沒有了。她以前覺得自己只是沒有自尊的懦弱,不過反正也沒礙著誰,懦弱就懦弱吧,但如今她覺得自己面目可憎了。她是東郭先生故事裡的狼,農夫與蛇故事裡的蛇,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胚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別人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做個正直的人,她的父母就是要把她往忘恩負義的道兒上扯。
她那個脾氣至死都不可能原諒我了。她想。
她那天中午回來給我買了個煎餅果子我還沒給她錢呢。她又想。
……
陳雯錦壓線考上了c大,所有人都以為她上了大學認識了新的朋友能漸漸想開,但他們太樂觀了。陳雯錦之所以瘋魔,根兒在她媽媽那裡,不在苟杞那裡。苟杞只不過是個炮捻子。
陳雯錦的媽媽察覺陳雯錦情緒漸漸穩定了,繼續行使自己失控的支配慾和控制慾,疾言厲色佐以聲淚俱下,以令人窒息的方式打壓陳雯錦的自我意識。
陳雯錦其實也曾自救過,她請心理醫生去與她媽媽談話,說有病的不是她。但陳主任見多識廣舌燦蓮花,電話裡幾句「推心置腹」父母經就把年輕的心理醫生給搞定了。
……
3
週五晚上,元榛的經紀人黃雨時用個人帳號「梅子黃雨時」發布了一條影片。雖然是她的個人帳號,但圈內應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黃雨時原本不想配文,但是這段影片她看了三遍,最後實在是沒忍住,她寫道:從臍帶剪斷的那一刻,孩子就是獨立的個體,如果不能接受這點,有些人就不要繁衍了。
影片中,一個叫「陳雯錦」的扎著麻花辮的漂亮女生,坐在光線不明的犄角旮旯裡,在呼號的寒風中,給這個世界留下了她最後的一些話。她的眼神很平靜,沒有痛苦的遺蹟,也沒有即將要解脫的歡愉。
「……我讀什麼書、穿什麼衣服、剪什麼頭髮、壓歲錢怎麼支配都歸她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