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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峰揪著他衣領的手突然就軟了，他把人緩緩放下，而後又摟住他的肩，跪立在地上，輕輕把他抱在了懷裡。

別冬終於發出了一些聲音，他在痛哭，山崩地裂，瀕死一樣地哭。

冷峰由著他哭，什麼也不說，只是緊緊抱著他，別冬的喉嚨逐漸嘶啞，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夜風那麼涼，他渾身冷得跟冰一樣，在冷峰的懷裡也捂不熱了。

到最後，別冬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像是隻剩下一具皮囊，冷峰乾脆把他打橫抱了起來，放進了車裡。

晚上就住在牧場的小木屋，條件依舊簡陋，但好歹屋內有帶煙囪的暖爐，洗手間也就在屋內，還有熱水。

別冬怔怔無神地坐在暖爐邊，牧場主送了一鍋新鮮氂牛肉做的火鍋和米飯過來，香味撲鼻的熱湯在暖爐上翻滾，冷峰溫言勸他：「吃不下就喝點湯吧，不然身體扛不住。」

別冬聽話，一碗熱湯過後，好似有了些微胃口，就著熱湯把米飯吃下大半碗，冷峰不再勉強他。

把鍋碗洗乾淨送回去後，冷峰再回來，看到別冬還呆呆地坐在爐子邊，痛哭過的眼睛紅腫得像桃子，冷峰沒打算問他什麼，只溫聲說：「去床上躺著吧，今天屋子裡不冷，好好睡一覺。」

屋裡有兩張床，冷峰去把其中一床的被子開啟鋪好。

嘶啞的聲音突然在冷峰背後響起，別冬說：「最後一次看到我媽的時候，她就是那個樣子。「

哪個樣子？冷峰怔住，猶疑地看過去。

「她的臉，只剩下一半。」

冷峰徹底僵住，屋子裡安靜至極，只有爐子上燒著一壺水，快開了，發出輕微的咕嘟聲，別冬說：「我媽就那麼死的，跟今天屠夫砍牛肉一樣，被刀像剁肉一樣剁死了，一地的血，我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只見到一半，骨頭，碎肉，滿地都是。」

冷峰整個人震驚，呆住。

他放下手裡的被子，坐回爐火旁，別冬的眼神直直的，像是掉進了那個可怖的回憶場景中，出不來，冷峰輕輕晃了晃他肩膀：「小冬。」

別冬極緩地抽離出來，雙眼似乎更紅了，血一樣紅，望著他，說：「所以我殺了那個人，就差一點。」

冷峰沉默半晌，而後說：「他該死。」

他該死，冷峰知道別冬說的這人是他的繼父，想起在最初的那個下午，別冬對他們喊出「他該死」的時候，是怎麼樣一種絕望的心情，那時候的他是希望身邊有人能理解他，能跟他站在一邊，聽聽他說話的吧，至少那時候的他還願意喊出「他該死」這樣走投無路的表達。

而那時候的自己卻粗暴地用怒吼把他推向了另一邊。

冷峰心內的懺悔無以復加，他對別冬說過「對不起」，但那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對不起」。

他輕輕握著別冬的手，這雙手在爐火旁依然是冷的，冷峰也說不出「都過去了」這樣輕飄飄的話，對別冬來說，這些安慰的字眼都毫無力度，毫無意義。

冷峰唯一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邊。

大約也能猜到別冬周身的傷痕從何而來。

十三歲的少年在父親去世後，跟隨母親一起去了「城裡」生活，母親嫁給了鎮上的一個生意人，這個男人有些小錢，貪圖母親的美貌，卻也格外神經質地留意她跟所有異性的一舉一動，但凡接觸皆視為出軌，將滿腔怒火發洩到這一對母子身上，共同生活的幾年內動輒捆綁抽打，最後在一次醉酒後獸性大發，誤以為妻子跟鄰居偷情，妒火中燒將妻子亂刀砍死，正好被放學回家的少年看見……

這些碎片故事，冷峰都從今晚別冬斷斷續續的講述中得知，別冬始終面色平靜，彷彿所有的失控和痛哭都在剛剛的傍晚耗盡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