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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等人衝出來攔他,結果一路走去,不見一個人影,聲音都沒有。已經凌晨四五點鐘,ji院也安靜下來了,樓上樓下見不著一個活物。就這樣,他們像一對冤家,吵吵鬧鬧,拉拉扯扯地從樓上下來,穿過大堂。最後,他都已經拉開大門,轉眼就要走掉了,還是沒有人出來攔他。唯一攔他的只有她,嚷著要錢,要錢,要錢。
沒辦法,他只好摘下手錶給了她。這手錶是上校在德國買的,貴著哪,要論價至少可以睡她一個月,而他其實連碰都沒有碰她,顯然是讓她佔了大便宜。她拎著手錶,樂顛顛地回屋去了。他不相信那些人會讓他走掉,他們一定在門外守著,汽車裡,或者貓在哪裡。他等著他們出來抓他,押他。可沒有,真的沒有。出門沒有,走過一條街也沒有,兩條街還是沒有,回了家依然沒有,彷彿他真像是去逛了一趟ji院。
這事情他怎麼也想不通,直到見到了杜先生。
六
杜先生是一號院的人,又是三號院的後臺老闆,馬上又將是五號院的背後老大。當時重慶有四大秘密權力機構,俗稱「四院」。一號院當然是蔣委員長的,二號院是汪精衛的,三號院是一號院的「暗室」,四號院是二號院的「密室」。這四個院落在行政編制上是找不到的,但它們可以左右、影響諸多大小事務,國家的、黨務的、軍事的、行政的,無處不受它們的制約。當時陸上校是三號院的人,該院對外稱是國民革命軍事委員會第七辦公室,主任由杜先生兼任,常務副主任姓傅,是個中將——可見級別之高。陸上校是該辦公室第三處處長,主要負責國內安全事務,說白了,是幫助委員長私人找尋異己力量的。
幾個月前,陸上校在赴任該職之前,曾接到杜先生的電話,但人卻從沒有見過。在陸上校的想像中,杜先生應該是一個膀大腰圓的人,因為他的聲音即使在電話上聽起來依然震耳欲聾。但事實上,杜先生怎麼看都是文弱的,個兒不高,塊兒不大,戴眼鏡,發謝頂,邁小步,抽紙菸,穿布鞋等等這些,都是知識分子的樣子,樸素的知識分子。
這一天,是綁架事件發生後的第五天,陸上校剛從醫院回到家,他的副官小許就驅車上門把他接走了,說是局長要見他。局長就是常務副主任,三號院的實際頭腦,可能是副主任的稱謂和他行使的權力有點不吻合,太文縐縐了,私下裡人們都習慣喊他局長,不帶姓的。為什麼?因為他姓傅,又因為名義上杜先生兼任著局長,叫他傅局長,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傻。
到了單位,陸上校在車裡就看見一輛黑色高階轎車停在他們的辦公樓下,位置特殊,和上峰局長的專車並排停在一起。
上校問:「那是誰的車?」
副官答:「不知道。我走的時候沒看到這輛車,說不定是哪個大人物的,看來今天不光是局長想見您哦。」
副官說著笑笑,他的主官卻笑不起來,他陰沉著臉,回顧著連日來發生的奇怪事,心裡有點忐忑。車停了,他沒有馬上下車的意思,對副官試探性地問:「我的事,這樓裡大概人人都在唸叨吧。」
副官如實說道:「嗯,大家都在猜測綁架你的到底是哪一路人。」
上校沒好氣地說:「當然是鬼子。」
副官訕訕地笑:「是,我也跟大家這麼說。」
可如果是鬼子,又憑什麼好好地放人了?陸上校想,這是個問題,他將不可避免地面臨各種問詢,自己是無法滿足他們的好奇心的,因為他自己對這次遭遇也感到一頭霧水。也許,局長緊急召見他,會告訴他一些情況……他這樣想著下了車,看著熟悉的辦公樓,竟然有些陌路的恍惚,雙腿有些發軟,遲遲邁不開步子,好像是置身於異地險途。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他走進局長辦公室。
局長站在桌子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