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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君涵謝過恩後,轉身走出門。
穿過長廊,他來到一間偏僻的側房,門口守衛的中年漢子躬身施禮。推開屋門,空氣裡還殘留著迷香的餘味,床帷下一個女子靜靜地睡在床上。
他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撫上她的臉。六年了,當年的青澀小丫頭如今已是一個俏麗佳人,那雙桀驁狡黠的大眼卻讓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她果然還跟當年一樣,急脾氣,說話連珠炮一樣,喜怒不掩於色,唯一不一樣的,是她心裡已有了別人。
他的手從她的鼻樑慢慢滑到紅唇,輕點著那兩片柔軟。這六年來,在他日以繼夜苦練武功的時候,在他卑躬屈膝地當奴做隸的時候,在他糾葛於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權勢爭鬥中的時候,她是他心中僅存的淨土。一朵花、一串糖葫蘆就可以讓她爽朗大笑,每當他給她講故事或指著田間地頭的農活解釋給她,她總是睜大眼睛聽得那麼認真,彷彿他說的便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每次兩人鬥嘴,她說不過他時,便會跺著腳耍賴,最終仍是他去哄她。有時玩得累了,他會揹她回家,她的髮絲撩著他的臉頰,少女的幽香纏索鼻尖,那時他只恨不得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永無盡頭。
然而,現實打碎了他的夢,一個鐵匠的徒弟和一個富家小姐的感情註定不會有美好的結局。他明白,生活僅有糖葫蘆是不夠的。她被關了起來,聽說前來提親的人很多,那晚他在她家門口徘徊了整整一夜,最終咬牙離開。那日起他便發誓,一定要成為人中龍傑,實現他的承諾,給她最好的一切。這些年,不管他在哪,不管他在作什麼,他從未放棄追尋她的身影。聽說她離家出走,聽說她到了夏都,聽說她收留了一家孤寡老幼…他強自壓抑著想見她的心思,拼命努力著,只盼早日實現目標,給她一個最大的驚喜。
誰知道,她的行蹤開始越來越難以掌握,她的生活似乎也在悄悄發生著變化。直到兩年前,他幾乎完全失去了她的訊息。每當他追查下去,便會有一股力量暗中阻撓,關於她的一切,都變得神秘莫測。
她再次出現時,身份已然大變。
他的手順著她尖細的下巴滑到脖頸,緩緩地打著轉。當他聽到她要成親的訊息時,宛如當頭一棒,打醒了他多年來的痴夢,原來這六年不過是他的一相情願,而她,已愛上了別人。
昏睡中的人因痛苦而皺緊了眉頭,他如夢初醒般地鬆開手,雪白的頸子上已留下了一圈嫣紅。
他凝視著那張夢裡迴轉了千百次的容顏,眼中閃動著狩獵者的光芒:“我要的,一定都能得到,你也不會是例外。”
………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站在懸崖邊上,惶惶不知所措。“瓷兒。”一聲彷佛等了一世的呼喚傳來,我驚喜地轉頭看去,裴湛藍一身白衣,站在懸崖另一端,溫柔地對我笑著。
我欣喜若狂,打著轉四下檢視如何過去,一座藤橋忽然躍然眼前,我顧不得探究何時有了心想事成的異能,抬腳便向橋上跑去。
忽然,斜地裡伸出一隻手,緊緊拽住我。我回頭一看,陸君涵目光陰沉狠絕地瞪著我:“不許你去找他!你是我的,是我的!”
我拼命地想抽出手,哀求道:“不是這樣的,君涵,感情是不可以勉強的。我心裡的人是他,一直是他呀。”
一陣白霧騰起,陸君涵的臉變得模糊,然而他森冷的聲音卻似從地獄中傳來:“玉瓷,你逃不掉的,今生今世,我不會放過你。”
汗水從額頭上滴下,我顧不得心中的恐懼,轉身拼命向橋上跑去,只要能回到他身邊,只要有他,縱然前方是萬劫不復的地獄我都不怕。
我跑到橋中央,眼見就要他的身影就在近前,腳下的藤橋突然劇烈抖動起來,我站立不穩,撲倒在地,藤橋斷為萬千裂片,卷著我摔向深不見底的澗谷。